那时候他们班级组织的去外地海边做公益,到了快解散的那天所有人都撒欢儿去玩,程溪当时决定去找一个没人安静的地方休息放松一下,于是余松年忍痛割爱地抛下自己的好兄弟们,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在程溪身后,一路上安静极了,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程溪那时候脸上带着些无奈的笑容,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特别冰冷的人,笑起来却格外温柔。
“既然都跟过来了,为什么不说话?”程溪问。
当时的余松年撇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你不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嘛,我要是再喋喋不休地说话那你岂不是白找了?”
程溪彻底笑出了声。
那时候的余松年还是喜欢凌歆的,却被这个笑容迷得神魂颠倒,小鹿乱撞,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红,有些燥热。
“你笑什么啊?”余松年梗着脖子吼回去。
程溪脸上的笑容仍未退三分,宛若冬日里绽开的烟火,灿烂夺目:“余小狗真听话。”
余松年瞬间瞪大眼睛,心里的那份悸动越来越强烈,他狂吞了几口唾沫,在心里反复强调自己喜欢的人是凌歆,才红着脸反驳道:“你才是小狗……而且我怕狗……”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毕竟怕成天在街道上汪汪乱叫的小狗多少有点让他害羞。
“你害怕小狗?”程溪有些意外。
“嗯。”余松年说的理直气壮,“小时候英雄救美来着,结果被狗咬了。”
程溪抬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真可怜。”
余松年没说话,埋着头,踢着脚边的沙子。
他们两个人向前走了一阵子,人很少,海浪很大,风声很大,他们的头发随风飘动,赤脚走在沙滩上的感觉很舒服。
走了一会儿余松年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无论说什么也不肯走了:“累死我了,就在这儿歇会儿吧,反正人也不多。”
程溪望了望天色,还是同意了:“行。”
两个人并肩坐成一排,余松年百无聊赖地看着海,闲不住地晃动着脚,嘴里还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
安静而美好。
“你为什么要跟我来?”程溪冷不丁问。
“啊?”余松年有点茫然,鼓着腮帮子皱眉想了一下,笑嘻嘻地看着他,“想跟着你来呀,看你一个人怪孤独的。”
程溪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神中那抹希冀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余松年并没有察觉到程溪的反应,用手撑着脑袋,忍不住嘟囔着:“好无聊啊。”
程溪单手撑起身子,侧着头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你会唱歌吗?”余松年问,“什么歌都行,想听听你唱歌。”
程溪沉默片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音调,张口轻声唱着一首歌曲。
余松年说不上这首歌的名字,可以说是干脆没听过,但是少年的声音清脆,又带着些许沙哑与清冷,歌声婉转动听,在空旷的地方回荡。
“Will sunflowers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on?”
“Will you understand my heart?”
“到现在,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永远是你。”
没有伴奏,清唱的声音更加立体,余松年闭上眼睛,跟着程溪的节奏晃动着身体,似乎陶醉在其中。
“I love you very much and want to hug you.”
“不要放手,我只剩你了。”
一曲唱毕,余松年仍然晃动着身子,像是不知疲倦一样。直到程溪用那种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才忍不住挠脸,不好意思地停止摇摆:“太好听了,忍不住。”
程溪笑笑:“谢谢。”
“那首歌叫什么?”余松年问。
“《一晌贪欢》。”程溪一边回答,一边收拾着脚边的东西,是他们带过来的一些用品,他害怕被海浪冲走。
“这个名字啊……”余松年笑着摇摇头,“一听就觉得很悲伤,我不喜欢,换一首吧。”
程溪静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余松年看着沙滩上闪烁着亮莹莹的绿光,在他们周身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笑眯眯地看着程溪:“唱《虫儿飞》怎么样?这儿萤火虫这么多,多应景啊。”
程溪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嗯。”
他压低声音,盯着余松年的眼睛,语调温柔地唱出歌词:“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余松年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忍不住拍着手。又唱了一首歌,程溪喝了口水,盯着海面发呆。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好啦。”余松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吊儿郎当地晃动着双手,大幅度的甩着胳膊,“咱们打道回府吧。”
程溪看了眼时间,将背包背在自己肩上:“走吧。”
余松年蹦蹦跳跳地跑在他前面。
尾随其后的程溪忍不住注视着他,目光温柔,眼底却涌着一丝悲凉。
Who are you missing?
我在思念你。
·
余松年放下照片,抬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走到洗脸池边,用水使劲地拍了拍僵硬的面部,接着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烟,踉踉跄跄地跑到厨房,打开煤气灶点燃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下子跌在床上。
那就这样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