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老矣的人散发暮气,年轻气盛的人散发朝气,暮气与朝气,皆是生命力的另一种说法。
什么是生命力?
它听起来像是散文里才会呈现的浪漫修辞,也可能是生物书里客观陈述生命存活的一种状态。
在江流看来,生命力就是一个生灵本身的颜色,是她足以生存于世的能量。
生命力旺盛的人,是上天的宠爱,诸事顺遂,永远享受生命带来的丰盛和喜悦,因此这些人大多性格活泼,反应灵敏,成长在众人的目光中。
生命力衰弱的人,是上天的弃子,不被这个世界所爱,他们因缺少生命力而无法体验到生命的丰裕与快乐,大多个性懦弱,沉默寡言。
所以,白客舟是一个异类。
她以前见过一个“半人”,那人三魂七魄都已经散了一半,只是提着一口气像具傀儡一般过活。
那样甚至不能称作“活着”。
白客舟为什么可以像这样“活着?”
江流不太明白,于四千年间的尘世她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人,即使扩大范围,放眼四千年目之所及的生灵,也不曾见过像他这般热爱生命的。
一个不热爱生命的人,是不会活成他现在这样的。
那种模样应该是……江流的思绪回到了四千年前。
那时诸神黄昏的末法时代还未到来,天地众生皆生长于同一片土地上,三皇也尚未成神,天地间的战乱不止,生灵涂炭。
伟大的天地总是高高在上的观测这个世间,以一种平等的慈悲心怜悯众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后来江流在给学生讲课的时候发现,似乎千年后的人们喜欢把这句话理解为天地看不上众生万物,把众生当作刍狗。
但江流知道,天地神明都是情感丰富、慈悲怜悯的,当神明慈悲到了一定境界,这种慈悲就会变成一种一视同仁,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种生灵。
不管是哪一族发起了战争,又不管是哪一族打赢了战争,天地都是无悲无喜地接受着这个结果。既然众生平等,那谁赢谁输,不都是一种自然法则吗?
而江流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厌倦这个世间。
“禀将军,又有敌人前来挑衅,我们已按照将军的指令,不曾回应。”
一只长着翅膀的麒麟小将汇报道。
“知道了,退下吧。”
江流冷淡又疲惫地望着远方一眼。
战争是永远不会消散的。
彼时的人族还没有崛起,只能躲藏在山林洞穴中群居,过着集体劳作的群体生活,小心翼翼地在群妖混战中掩盖着自己的痕迹。
江流想到如果白客舟听她这么讲过去的故事,一定会赞叹那时人族的智慧,说不定还要赞美一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人生哲学。
人族弱小,因而诞生了某种哲学。
而妖兽精怪,天生有无穷的灵力,又不受天地神明的制约,因此纷争不断,杀戮不绝。
江流所在的辟邪一族,与天禄、麒麟、桃拔三族结成盟约,与龙子饕餮鏖战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