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珏冷笑，“看来都不想去啊。”

“半柱香前，诸位还都是为国为民的父母官，怎么现在又畏缩不前了？”

“难道你们嘴上说的话都是诓骗不成？陛下可是一国之君，你们可想过，头上那顶乌纱帽能不能扛得住这欺君之罪？”

小皇帝坐在高位之上，冷眼看着台下的大臣们，薄唇抿着，面色疏冷。眼见着心情不美妙。

关珏这一声声质问，掷地有声。欺君之罪压下来，大臣们各个面色惨白，眼珠不住转动似乎在想如何应对。

可关珏不会给他们机会，朝小皇帝使了个眼色。

郁离从龙椅上站起身，深深凝视着每一位大臣，好半晌，才开口，“朕自知年纪尚轻，你们不信服也是人之常情，可江南洪灾，关系着几十万人性命，不能再耽搁。”

“既然诸位不愿去，那朕便亲自去，朕倒要看看能让全体朝廷命官为之色变的洪灾，到底有何可怕之处。”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关珏紧随其后离开。

“陛下万万不可！您乃一国之躯体，怎能亲身犯险？”

“陛下，三思啊！万不可冲动行事！”

“摄政王，快劝劝陛下啊！”

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跪倒一片，劝阻声连绵不绝。

甚至有大臣想追上去，太监总管杜明拂尘一横，面色冷然，“诸位大人，还是不要追了。与其劝阻皇上，不如多想想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说罢也不再逗留，快步离去。

杜明仅凭只言片语就把大臣们拦下。

大臣们互相看了眼，各自叹气，只得散去。

其中有几人匆匆出宫，回府换了便服急急朝忠勇侯府而去，与忠勇侯关系最好的左大人赫然在列。

御书房内，听完天一的汇报之后，小皇帝郁离气得拍桌而起，“好一个忠勇侯，好一个左大人！朕让赈灾，一个个推脱不去，结党营私倒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结党营私”四个大字压下来，杜明直接跪倒在地，“陛下，息怒啊。”

关珏扫了眼杜明，杜明识趣退下。御书房内就剩下关珏和郁离两人。

关珏放下茶盏，看了郁离一会儿，说：“陛下，他们不靠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的这次如此生气？”

郁离闻言泄气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红着眼睛看向关珏，“皇叔，忠勇侯所做之事，我都知道了。前日你调查案件，一夜未归，是被他派人追杀，对吧？”

关珏诧异，却没否认，“嗯。”

郁离眼睛更红了，“发生了那样的事，皇叔为什么不告诉朕？难到连皇叔也觉得我不堪大用，不配做这皇帝？”

关珏面色一厉，眉头皱起，“皇上何出此言？自我与先帝结拜以来，刺杀下毒之事便已成家常便饭。”

“忠勇侯年岁已高，对我构不成威胁，如若他真的威胁到我，威胁到皇上，我必不能放过他。”

“摄政王三字与我而言，是辅佐之能，为陛下铲除一切障碍，是陛下手中最利的一把刀。怎能因为一场刺杀，就让陛下为我担忧？”

郁离说完便已后悔，听着关珏的话心里更是难过，咬着唇，半天不肯抬头。

关珏轻叹口气，起身走到郁离边上，摸了摸他的头，“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哭鼻子可不好。”

郁离吸吸鼻子，胡乱抹把脸，抬头看着关珏，“皇叔，我没哭，我父皇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皇帝，乃一国表率，更不能轻易泄露情绪。这些我一直都记得，可我就是难过怎么办呢？”

关珏看着倔强不肯落泪的少年天子，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触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让其埋在腰腹，喉结一滚，“这样，就没人看到了。”

郁离被关珏突然的动作惊了下，但闻到熟悉的冷香转瞬便放松下来，顺从关珏的力气，环住眼前男人的劲腰，脸紧紧埋在墨色布料中，再也忍不住哭了个尽兴。

少年哭时也让人心疼，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如果不是身上的布料被打湿，关珏还以为他根本没哭。

御书房内安静一片，阳光慢慢转移位置，不知过了多久，关珏察觉到郁离的身子一软，低头一看，小皇帝竟然睡着了。

关珏失笑，果然是个孩子，这都能睡着。

看着少年微红的脸和浮肿通红的眼皮，关珏叹口气，认命地抱起他，上手一掂量，关珏才发现少年出乎意料的轻。

金尊玉贵的少年天子，竟然有些营养不良？关珏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这个大个国家压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肩上，压力可想而知。

离得近了，关珏看清少年压下的青痕，怕是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关珏把少年放在隔间专供休息的床上，轻轻盖上被子。

出了御书房，关珏对等候多时的总管杜明说：“杜总管，吩咐人打盆温水来。”

杜明看了眼关珏身后紧闭的门，什么都没问，忙招呼人打了水来。

关珏没用别人，亲自端着盆返回御书房的隔间，放下盆才想起忘记要棉帕，只得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打湿给熟睡的少年擦脸。

奇怪的是，明明是记忆里第一次做这种事，关珏却轻车熟路，好似做过千万遍似的。

关珏心头古怪，却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