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窄巷七拐八拐，安静无声。

晏真看着屏幕，安静地站了两秒，又抬头看向刚刚替她赶走麻烦的无声四轮——车是通身漆黑，前灯也早灭了，夜色笼罩下，只剩整面看不太分明的透明车前窗。低调得过分。窗户慢悠悠降下，驾驶座上的人自车内懒洋洋地探出手，冲她站着的方向略动了动手指。骨骼分明，手是好看的，就是动作不分明。

他今天应该戴的运动手表。

晏真盯着看了片刻，没有答话，而是选择低头反问：这算是打招呼吗？

耿知行回的很快，同样有点惊讶：那还能是别的？

明明隔得不远，偏他们俩跟哑巴似的用打字问句你来我往。

晏真抬眼看向车窗，有样学样，同样举起手，内敛从容地动了手指，“抓”两下空气，就算是学着跟人打了招呼。打完招呼转过身，重新推开酒吧后门，人也消失在了门内。整一个潇潇洒洒，雁过无痕，没有一点要试图上前“熟人”寒暄的意图。

耿知行托着下巴看了会儿，直到人影彻底融进暗影消失不见，眨了眨眼，终究乐了。

年轻人扎堆寻欢作乐的地方，一般穿成晏真这样的不多。针织衫配长裙，头发也只是随意挽了挽，丝毫没做多余打扮，偏偏人薄而透，就这么一副冷冷淡淡、格格不入的劲儿，也挺招人眼。她脾气也还是那么个劲儿——眼见着被一对小年轻为难骚扰，既不生气也不退让，就拎着个眸子冷冷清清地看着人家，似乎是并不在乎他人的恶意，所以也不做任何回应，只一副等对方说完主动就走的架势。

反倒是他，长年累月，被人当做从容有余惯了、做事妥当惯了的，骨子里藏着混不吝的劲儿一冒头，干脆替人出了头。多余了点，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管闲事？

不过管闲事也没关系。耿知行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糖纸捏了又捏，终于等到有电话打进来。

小方气喘吁吁地在对面跟他汇报情况，“人捞到了，还好没出更多事，唐总生了好大的气……”

唐哲虽然万事不靠谱，但对于生意上的事情终究还是上心的。哲信前几年签的演员里有个男生不太规矩，之前就闹出过感情丑闻，公司那会儿大概是看他势头好，又还惦记着属于公司初创时期陪着一起走过来的，没舍得放弃，谁知道才安分守己了几个月，剧一杀青，人又被粉丝抓拍到在酒吧跟几个美女举止亲密，又闹出一桩前女友大闹现场，指着鼻子骂他渣男的事儿。

唐哲接到消息的时候，本来正在公司跟人炫耀接下来几个月要上的剧集里自家人的名单，看人家八卦记者发来的邮件了，当即是把遥控器一扔，闷声不响地开着车去抓人。会议室内，其他在场的人都被吓得够呛，耿知行也不慌，把手里正翻着的剧本一合，干脆在后面带了小方把人跟着，全当一个压场的作用。

“人已经被带走了。”

“唐总还在笑着跟其他人说再见呢，也没忘记跟那个女友说一声……呃，就是笑得挺难看的……”

“哦，他俩出前门了，人看着还算冷静，应该不会出事。”

“唐总不要我继续跟了，让我跟你说一声放心。”

耿知行不走心地嗯一声，忽然又顿了顿，问他：你还在包间没出来？那转去大厅看一看。

光说去大厅看一看，也不说看什么，臭脾气卖关子，换个人也挺难伺候。但小方跟他默契多年，都不用多说一句，仔细照做。

“没看到其它熟人了。”

“啊，不对，”两秒后，终于有意料之中的消息发过来，“晏医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