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到集合点,商黎远远就发现今天的群头很眼熟,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天找他们做替身的男人。
商黎走上前交演员证,男人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商黎?”男人把玩着她的证件,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早晚落到我手上。”
商黎扫了一眼他胸前的证件——张行,群演经纪人。
然后什么都没说,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转身就上了车。
今天是古装戏,演遭遇土匪的难民。
张行果不其然开始发难。
“你的位置,水坑。”他看着商黎,指着地上肮脏的水坑,一脸玩味,好像期待她跪地求饶。
商黎却神色不变地走上前:“好。”
张行惊讶,故意又道:“你要趴着,脸朝下。”
“好。”商黎依旧颔首。
张行没想到她如此痛快,准备好的嘲笑没了用场,只得恶狠狠地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看你能硬到几时!”
“商商!”乔榆见张行走远,一脸担心地拽住她。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他记恨上你了。”
商黎哭笑不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他仗着手里的一丁点权力,为难所有不服从他的人。”
“那、那你真要趴这个水坑啊?”乔榆看着那不知道怎么留下的脏污水坑就觉得恶心。
“没事儿。”商黎笑着安抚她。
五十多年前影视特效还没这么发达,不管主演群演事事都得自己上。
比这更恶心的事她都干过,还怕一个小水坑?
如果为此和张行争执,那才是上了他的当。用脚趾都能想到,张行一定会把矛盾转移到她和别的群演之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理了理戏服,商黎干脆利落地趴下,脸埋进水坑中。
水坑不大,但还是有一些水倒灌进她的鼻子和嘴巴。
幸好,不是哪位“壮士”随地留下的,不臭。
这一趴,又是一个上午。
中午一到,剧组放饭,挑不出她半点儿错的张行恨恨地走远,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乔榆和杨珞诗一路小跑而来,手里抱着从别人那儿借来的湿巾、漱口水和洗面奶。
“商商,快洗洗脸,天呐!”乔榆一脸心疼。
“谢谢。”商黎一阵感动,接过来清理自己。
“真是太欺负人了。”杨珞诗忿忿不平:“群演也是人,都是靠自己辛苦赚钱,凭什么由着他欺负?”
“就是!”乔榆也应和:“这分明就是霸凌,咱们到公会去讨个公道。”
商黎眼神微敛:“没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这种没有证据的事如果闹开,她们三个会立刻登上影视城所有群头的黑名单。群头的利益是相同的,他们会联手排挤不服从他们的群演。
张行敢这样做,就是知道群演们拿他没办法。所以这件事,只能靠商黎自己。
下午,张行拉着一众群演抵达另一个民国剧的片场。他们将要出演的是在街上游行的爱国学生,因为遭遇军警的射击,死伤惨重。
“这儿,侧趴着,被打死的女学生。”张行指着地上的一滩血。
上午的水坑是张行自己故意找的位置,但这一滩血却是道具组刚做好的,是计划好的点位。
可商黎知道,张行绝不是打算放过她。
果然,导演一喊开拍,群演们按剧情仓皇逃跑起来。
商黎闭着眼侧趴于地,做出逃跑中被打死的状态,左手向前,右手垂落身旁。
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她左手手指传来。商黎猝不及防,冷汗瞬间直冒全身,咬着牙撑住了脸上的“死亡”表情。
“卡!”导演喊停。
“后面那个不许笑,再来一遍。”
再次开拍,群演跑动。
商黎深吸一口气,心底读着秒。
3、2、1……
又是一脚!这一次,比第一次更重。
商黎疼得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感觉手指头好像都要断了。
“卡!怎么回事?那个怎么不跑了,站那儿干什么!再来!”
3、2、1……
第三脚!
再次加重的力量恨不能将她的手指踩进地里,更让商黎确信这是故意为之。
额头上被逼出涔涔密汗,商黎的脸疼地惨白。
可远处传来的喊声告诉她,有人出错,又要重来一遍了……
商黎从地上站起来,手指有些红肿,指尖处还有淤血。
此时,副导演又来重新调整群演位置并指导他们的跑动路线,商黎眸光闪了闪,举起手走了过去。
不经意地,她看见张行一脸事不关己地远远望着她,仿佛笃定她无从告状,有苦说不出。
可,谁说她要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