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小厮眼眸骤然凌厉,指尖探出一根银针,在韩琮身上几处大穴扎下,韩琮痛得目眦欲裂,青筋迸出,却一丝声音都再发不出。
岳筝觉出蹊跷,只见那小厮从袖中取出一包白色药粉,倒在韩琮口中,强迫他咽下,嗓音虽然带了几分阴柔,语调却格外狠戾,听着让人脊背生凉:
“这白石散毒性颇大,若不定期服下解药,便会穿肠肚烂而死。”
韩琮听得此言,刚要唤人,面色却骤然惨白,捂住肚子无声嚎叫,岳筝忧心这小厮将人弄死,连忙阻拦道:
“莫要将人弄死了。”
那小厮将几瓶药丸呈上,眉眼低垂,轻声道:“奴才本名谭二,素日不齿韩琮为人,今见姑娘拳脚功夫不似凡人,二宝愿为姑娘驱使,扫奸除恶不在话下。”
岳筝摸摸鼻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前世她凭借一身好功夫,乱军之中一□□死贼首,因此成了那帮混虫的头儿。没想到落魄至此,她的王霸之气依旧不减当年,竟然在新婚之日又招徕一员猛将。
岳筝心里美,却不喜形于色,佯装客气推拒几番才将那药瓶收入袖中,复踹了韩琮一脚,道:
“今儿你奶奶大发慈悲,饶你不死,日后再说什么妾啊奴婢啊之类的浑话,这解药你就甭想要了。”
韩琮不过一介草包,哪见过这等阵仗,早就被吓得痛哭流涕连声告饶:
“奶奶饶命,日后我定然将您奉为座上宾,再也不敢出言冒犯!”
岳筝满意点头,往韩琮嘴里塞了一颗解药,果然不过几息,那韩琮就止住痛呼,只爬在地上瑟瑟发抖。
岳筝将人用床幔捆了丢在一边,谭二却再取出银针刺入指尖,向榻上铺着的雪白绸缎上滴落几滴血,岳筝不解,连忙阻拦道: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用针扎自个儿?”
却见烛火昏昏,谭二半张脸匿在暗处,露出的凤眸神色变幻莫测,最后似有些无奈般叹息道:
“这帕子是为女子验身所用......”
岳筝顿时恍然大悟,出嫁前姆妈常氏亦叮嘱过这些,只可惜她左耳听右耳冒,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思及女儿家私事,岳筝也难得害羞,生怕教谭二觉着自个儿不知羞耻,不像个大家闺秀,忙佯装娇柔嗔怪道:
“我,我自然是晓得的,我自个儿来就成!”说罢,还故意学着岳府里女郎害羞的模样,捏着帕子轻轻推了谭二一把:
“诶呦!羞死人家了!”
却见谭二被推得一个踉跄连退几步,直到撞到角桌才堪堪停下,眼中带了痛色,又泄出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岳筝瞧着谭二虚弱模样,一时咂舌,她自觉并未用力,就算用了力气,这幅身子底子在这儿,怎地也不能把二宝一个大男人推得站不稳,韩家行事奢靡,小厮仆役皆都精壮能干,缘何会有这么个纸糊似得的人物?
她虽大字不识一个,却并不傻。
岳筝从袖中取出一团帕子,递上去,假装无措道:
“谭二,我刚刚是大力了些,真是对不住。”
说罢,趁人接帕子的空当将手指刁在他腕间——昔日她在军中也同军医学过诊脉,她记性好,十八脉案只听了两次就能记牢,后来竟然能独当一面,给军中将士诊疗头痛脑热的小病不在话下。
只触碰短短一瞬,岳筝心中却微沉。
细而无力,虚若无神,病邪深重,元气衰竭,如此病弱之身,在床上好生养着都尚且难过,这人竟能撑着下地走动,甚至还随身带着毒,无论是心智还是耐力都绝非常人。
岳筝不动声色移开手指,再望向谭二的眼神就带了些许探究之色。
夜深露重,隐约传来梆声,已过三更,谭二将雪白的帕子拢入袖口,起身告退。清癯的身子骨烟儿似得,没入浓稠夜色,岳筝发了会儿怔,忽听得身侧传来一阵呜呜声,原来韩琮已醒了,正将口里的塞布往外吐。
岳筝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将塞嘴布扯了,一脚踏在他背上,俯下身逼问道:
“我问你,你要照实回答我,若是胆敢隐瞒,仔细你奶奶的拳脚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