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含境叔叔的忌日,也就是裴时景父母的忌日。
裴时景约他半个月后去石塘山赛车,前后只相差一天时间。
裴彦隐约觉得二者有什么联系,但他想不明白,裴时景跟他父母有什么恩怨,非要在双亲祭日第二天上山和他比赛跑车。
先前丁余海受伤,落下不少事情,后来去西岛也耽搁了,如今住在别墅处理工作,两人时不时便会碰面。
一天晚餐时候,整个餐厅只有裴彦和丁余海二人。
裴彦想起来他当时因为一批货受伤,此刻也没有旁人,便多问了两句:“你受伤那回究竟送的是什么货?”
他之前在医院也问过这个问题,不过被丁余海有意含糊过去了。
看丁余海面露难色,裴彦便道:“你受伤和邵景有关,就算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如今大家都是为裴先生做事,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就当解答我的疑惑。”
丁余海早就知道裴先生待他与众不同,牵涉裴先生心腹袁道平之死,换到旁人身上哪还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裴先生对待下属向来不徇私情,却愿意顶着压力把人保下来,已经足见地位特殊,对方既然这么问了,有些事情今天就算不说,早晚也是要说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镇痛剂,或者说吗啡。”
吗啡,海/洛/因的基础合成物之一。
丁余海:“这批货药厂为医院提供的,我只负责公路运输环节,手里也有政府批准的药品运输证明。”
裴彦:“那运输规模和数量呢,是否在正常范围内?”
丁余海:“什么意思?”
裴彦:“药品保质期通常1-3年,吗啡注射液最长也不会超过5年,送去医院存放的话,一次性运上个一年半载的量就够了。那家医院规模多大,一天接待的患者多少人,需要镇痛制剂的科室又有多少?你要是去过一次,大概也能算出来。”
丁余海忽然沉默下来。
裴彦似有所悟,继续道:“所以手续是合规的,但是数量远超普通医院一年的镇痛剂所需?”
丁余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他停顿了几秒,硬邦邦道,“运输药品的剂量和数目是上面盖章批准的,我只负责送货,也就认可它在正常范畴。”
裴彦心道,丁余海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是或者否,非要兜这么大圈子,相当于是变相默认了数量不对。
裴彦:“那你当时受伤是因为?”
丁余海:“有人来抢这批货。”
裴彦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直接抢?明着抢?”
丁余海:“差不多吧。”
裴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邵景怎么比传言中的还离谱,裴先生当初说他是朽木都算轻的了,他真当H市还在十年前呢,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搞逞凶斗狠那一套。
怪不得当初西九湾车祸,老谋深算如裴含境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丢了性命——裴含境怕是一早便料到邵景要动手,但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粗暴,直接在刹车上做文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不过话说回来,他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裴先生了。
裴含境不算什么爱惜羽毛的,否则也不至于走到今天,但至少明面上该合法合规的,都不会出了错漏。他既然不做H市生意,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运超过剂量的吗啡,多余那部分又是给谁的?
小鼎爷说邵景刚被接回来,要做点事给鼎爷、给下面的人看,来钱最快的路子无非那么几条,上次在酒吧见到两种毒/品,如果说走/私来的是市面常见的白色粉末,那另一种售价更低的蓝色粉末,极有可能就是这批吗啡的合成物。
裴含境如果想留那批货,不会只找一个资历尚浅的丁余海去送,至少也得带个齐骏,说不准就是顺水推舟、甚至有意让邵景劫了。
看来裴先生和鼎爷未必如表面一团和气。
——这场抢劫案件追不追究、怎么追究,主动权在裴先生手里,也算拿捏了鼎爷的把柄。
丁余海估计被他问得受不了,没吃两口就站起身准备走了。
裴彦也跟着站起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丁余海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道:“裴先生信任大家,没在这里安任何监控和录音,但这里远不止我们两个人,不代表我们今天聊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全然不知。”
裴彦和他接触过几回,也知道丁余海看似一板一眼,骨子里却是难得的老好人,如今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被逼无奈了。
裴彦也不想过于为难他,只是除了问丁余海,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人去说这些。
裴彦劝慰道:“今天是我逼着问你的,之后有什么责任,往我身上推就行。”大不了和裴先生闹翻了,再另谋出路就是。
丁余海奇怪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担心你。”
裴彦:“……啊?”
大概是在西岛亲力亲为带了一个多月的孩子,丁余海父爱泛滥,一开口也像个老父亲似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也不要逞一时意气,总去惹裴先生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