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奏唢呐的乐手排在队伍的最前,两位敲锣鼓的紧随其后,排第三的是抬花轿的轿夫。
花轿是最简陋的那一类木轿,四根红漆棍子撑着几块底板,顶上毫无遮盖,能清楚望见坐在其中的人。拢共两台,每一辆轿上都坐了两个人,凭借早上残余的记忆,云寅认出其中一辆上坐的是越希与周晴,另一辆则是庄途宇和韦兰。
唢呐吹的是喜庆的曲调,这整条迎亲队伍却是沉寂如死水一般,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如同为了完成某个按部就班的任务而被制造出来的木头人。
不知怎的,云寅头脑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是今晚广场上的剧目表演活动,心脏开始扑通狂跳,有种极度不妙的预感,可难以说得上是因为什么。
队伍的行进速度说不上快或者慢,眨眼的时间,闪现般飙到他们前头去了。
随着诡异的队伍渐行渐远,云寅再次下意识转头朝身边的仇澈看去,对方朝他比了两个手势。明明没有提前沟通过,他居然莫名看懂了其中意思——‘不是我们’。
云寅并不想去细想仇澈所指的“不是我们”究竟是何种意思,他只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否则他们接下来可能就要面对一次减员四人的糟糕局面了。
直至唢呐声完全消失,云寅四人才敢有所动作,在仇澈的示意下慢慢聚拢。
“没看错吧……他们是真的在轿子上面吗?”薛颜菲首先开了口。
“毋庸置疑。”严新鸣甚是果决,“难怪一直找不到。”
“你们认为,”仇澈缓声询问,“他们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有哪些呢?”
一句话带动起了众人的思考。
薛颜菲的说话声里夹杂着点迫不及待:“会不会是卷入挑战,或者是挑战失败了?”
“被选中去了今天晚上的广场表演?”严新鸣的回答紧随其后。
仇澈举起右手食指:“还有一种。”
云寅好像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仇澈的语气似乎比前两位要更加笃定些,“他们,违反了规则。”
*
“阿彩,你说我该怎么办……”丁安支着木拐,佝偻腰背,神色复杂地站在一座小土坟前。
这是他被困在这个他土生土长的村子里的第十个年头。
他对第十个来到这里的队伍撒了一个无碍的小谎。十,是个象征着圆满的数目,奈何丁安无法确定那最终到底是完美抑或是完蛋。
无法离开的第一个年头,出村之路亦是入村的通道,自此之后,每一年都会出现一批陌生人进来,问他们关于龙兆村的事情。
这些人自称为“玩家”。
丁安实则对这龙兆村的来历毫无头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所在的村子受困于此。
为了寻找拯救村落的方法,丁安一开始很乐于同这些到访的陌生人沟通,从他们的口中拼凑出关于龙兆村的真相,帮助下一批玩家通关这所谓的“龙兆村副本”。
结果是,前三年,这些玩家都失败了。
丁安自知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下去。
从第四年开始,每遇见一批新的玩家,他都会如实袒露村子被困的事实,并诚恳拜托这些玩家告诉他新的线索,共同寻找离开的方法。
有玩家在听到丁安的诉说后,答应再返回,为他带来情报。
这些人按照约定再来了,然而在不知第几次走出村子后,便完全失去了音讯。
到了第六年,有位年轻的玩家像这次来的第十批队伍中的那个大块头那般提前得出每年都有不同玩家的结论,因此丁安很放心地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了他们。
并付出了整条村子当年的新生儿全部夭折的代价。
这本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有希望的一年。结果却是,丁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第六队的玩家返回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回来的,仅有最初那位敏锐的年轻人。
对方面带笑意,奈何脸上死灰一样的神色早已出卖了他。他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似的拍了拍丁安的肩膀,对丁安道:“老人家,您说的线索都很有用,但有几个漏洞和错误,我现在纠正下,顺便给您还原整个故事。请务必把故事传递给接下来到这里的人,就算我无法安全通关,也希望能有玩家把这些破情报带出去。别再死人了,拜托了。”
于是,丁安从青年的口中得到了龙兆村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第二天,青年消失了,只在他躺着的地方留下一滩鲜红的血水。
此后连续三年,村子里的新生儿尽数夭折,丁安依旧没能等来他想要的好消息。
如今他已年过八十,撑不了多久了。过去的回忆逐渐淡薄。在他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莫过于第六年遇到的那名青年,以及第九批玩家中最后一位出现在村子入口处的男人。
男人浑身披血,被截去一只手和一条腿,跪在村口处哭喊道:“这个副本!根本不能通关!都会死,都会死!!”
在男人失血过多死亡前,丁安听到男人无力的念叨:“没有人…没有人能战胜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