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能介意的。”她说。
如衣叹口气,说:“妙鲜包没怪过你。”
凌夜久久没有回复,如衣以为自己又要把天聊死了,半晌,才看到她的消息。
“我知道,她不记恨人,”凌夜说道,“换句话说,她也没把别人放在心上过。”
如衣拧起眉毛。凌夜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妙鲜包那个深夜里带着忧伤的追忆,不知道妙鲜包因为她而伤心A游戏,不知道被她冷淡的妙鲜包多迷茫,不知道妙鲜包也不是永远笑眯眯什么都不在乎。
可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一股愤怒席卷了她的脑海,为这荒谬的网恋故事。如衣的键盘按得而用力:“你记得你写过一万字的攻略吗?你记得你曾经有一整晚都没睡吗?你记得你怎么去疏远她吗?”
“你不记得,有人记得。”
凌夜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如衣以为凌夜已经把她拉黑了,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凌夜“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她好像删删改改了很久,发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字。
“嗯。”
如衣满腔的愤怒都撞到了铁板上。
“妙鲜包果然比别人认识的要感性太多了,”这是如衣熟悉的凌夜,坦白,带着什么事都与己无关的淡漠,“所以,你能理解为什么我必须离开吗?我觉得我和她老死不相往来更好。”
如衣不理解。
“我厌倦和妙鲜包那样相处了。”
怎么可以在一个女孩子敞开心扉的时候开始厌倦她?如衣从小到大对待这种感情故事都是隔岸观火,此刻却终于明白室友夜谈里她们义愤填膺地痛骂人渣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然而凌夜又继续说下去:“我厌倦欺骗了。即使我并非故意欺瞒,可谁能说清楚她对我的喜爱、我们之间的氛围不是出自‘凌夜是个男人’的基础上?我厌倦了这个空中楼阁。”
“你可以直说。”像她最擅长的那样。
凌夜干脆地说:“我不敢。”
如衣愕然。
她总觉得凌夜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人,同样是住主办方的酒店,如衣不敢自己提出要求,妙鲜包自然地顺应了所有规则,只有凌夜,不想住就不住了。
她怎么可以不敢?
那一瞬间,如衣的记忆穿越了深深浅浅的时光,回到那个日光垂落的夏日傍晚,妙鲜包叹着气说自己好蠢,在月光下眼波流转,说自己可以慧剑斩情丝。
“我不敢直说,也不想纠缠,所以刻意和她断了联系,”凌夜淡淡地说,“人是很健忘的生物,无论什么伤痕,过段时间都能愈合。我希望这个时间来得越早越好。“
就这个层面看来,当初她和妙鲜包聊得来,也不是全无道理。
如衣觉得自己和她们不同,或许是经历太少,什么伤害都能在她心里留下刻痕,是刻痕不是伤痕,那就意味着她无论什么时候回望,她都能看到那一刀划下的凹陷,除非岁月将所有记忆磨损。
如衣问到:“那你们的伤痕还在吗?”
凌夜回答得很果断:“不知道,也不想验证,所以我不想面对她。”
这种领域如衣确实无能为力,她最后挣扎了一下:“真的不能回来了吗?”她决定放弃她陌生的感情路线,采取她最擅长的方法:“我说实话,你那个队真不怎么样,保你当核心固然能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完全展现实力,只是这个队最好也就十六强。比赛,一般人只会记得冠军。你在渐近线磨合那么久,至少,我们八强不会有压力。”
如衣认真分析了一通形势,凌夜终于没有果断回绝。
如衣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当知心姐姐果然不适合她,早变身无情的比赛机器不就好了嘛!
结果凌夜似乎又把问题绕回感情上,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丝丝在一起吗?”
如衣思考:“她漂亮?有钱?”总不能是脾气好吧……
“丝丝来的时候,我正在努力摆脱妙鲜包的影响,我是说心理上。”凌夜慢慢地说。
如衣恍然大悟:“你利用丝丝。”
“嗯,”凌夜坦然,“但我不在乎。”
凌夜是她的游戏队友,她知道她话少,稳重,操作犀利,她第一次那么接近凌夜的内心。
但她看到的是一座坚冰,巍然耸立,防备森严到近乎冷酷。
如衣沉默,直到凌夜的消息过来:“我就这样,你也想我回来打吗?”
如衣每一个字都很平静:“嗯,我们都想你回来。”
“……”凌夜先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队长,你真的是除了赢什么都不想啊。”
在渐近线的时候,凌夜会喊她队长。
如衣笑了笑,依然有些出神。
“或许就是吧。”
妙鲜包的自我定位是打手,从不操心渐近线的行政事务,因此如衣如何召回凌夜,她一无所知,下工后她马上开小号陪朋友竞技场去了。
朋友是老朋友回归游戏,多年没打过竞技场,游戏过程里被打得全程尖叫,妙鲜包就在一边笑。
又输了一局,朋友也没在意,抱怨了几句对面治疗老在她坟头跳舞后,又闲聊起来:“我的猫啊,领养回来一个月了,还躲在床底,我放猫粮都不敢和她对视。”
“啊,没事的,”妙鲜包围在朋友的角色身边蹦蹦跳跳,“猫有点怕生是正常的嘛,你就不要管它,耐心一点等它出来,出来也不要去干扰它,它想做什么做什么,后来它不害怕了,就会自己接近你啦。”
“哦!不愧是妙鲜包!”
她笑:“诶,我虽然叫妙鲜包,但我其实没养过猫的哦。”
朋友“咦”了一声:“可是听起来你好像很有心得。”
“可能是最近捡了小动物吧……”妙鲜包声音放慢了,变软了。
小动物,还很稚嫩的小动物。
怯怯的,对什么东西都是很提防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缩起来的小动物,偏偏有特别大的志向,硬撑着鼓起勇气往前走,硬撑着挡在别人面前。
真的很可爱。
看它小心翼翼去靠近,看它一点点羽翼丰满,看它很努力去张开手。
很难不心软。
“其实我觉得很像以前的自己。”妙鲜包轻轻地说。
“你以前哪里是什么小动物!”朋友不解风情,叫起来,“我还记得你以前打竞技场打不赢,一边哭一边打!”
她不生气,哈哈一笑:“小时候就这样嘛,大家小时候都很真实啊。——反正我也没觉得以前有什么不好,哪怕丢人也是很真诚地在丢人,年轻时的心境很珍贵的,一天一天过去,回头发现自己已经是另一个样子了。”
朋友又吐槽了几句妙鲜包以前的时候,最后说道:“你最近心情很好啊,是因为捡了那个小动物吗,带回家养了吗?”
她听到一点水滴声响,那是有人退出频道的提示声。这是朋友自己的频道,什么时候有人来的?好像早在她们鸡飞狗跳打竞技场的时候。
但妙鲜包此刻在走神,也无心在意这个。
“啊……”妙鲜包轻轻叹息,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最后轻得听不见,“我的条件,什么也养不活呀。”
在这句话之前,如衣手忙脚乱地退出了语音。她的脸在发烧,心在狂跳。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感谢在2024-01-21 21:30:05~2024-01-22 18:0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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