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里流动着雪白的薄云。
一个围着红格子围巾的姑娘,蹬着单车,路过在樱花树下热吻的男女,阳光追逐着她生机盎然的背影,樱花被风轻吻,给大地染上一片粉嫩。
梦野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出现这样的岔路点。
就像早上快要醒来的时候做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梦,一直到一天的工作结束都还是很感动。
现在的她是北海道著名甜品屋的一名学徒,打工结束她要去店里值晚班。
烘焙的香气短暂地停留在鼻尖,梦野生从小店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换好工作服,工工整整地在告示栏上誊抄好“今晚七点,特制毛豆奶油喜久福限时售卖”的字样。
她写的日文圆圆的,笔触后面还带着小尾巴,给人整体的观感很是可爱。写完公告,她的右手惯性地在剩下空白的地方画了一只翻肚皮的白色猫猫,让整个公告栏的吸引人的程度直接加倍。
氛围灯打在冰柜里的小甜品上显得其十分诱人,她从烘焙室出来,就看到长长的队伍里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这个看起来好好吃!”
“还有这个,这个,请都包起来。”
少年极高的身量排在队伍里十分显眼,银白色的头发剪着当下最时尚的造型,不断有女生悄悄地议论着他,踌躇着在想着,要不要上去问一下联系方式。
打包袋不够,店长让梦野生拿两箱新的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不仅力气大,体质也好,从医院里出来大半年了,一次生病都没有。
两个店员合力才能移动的库存箱子,她一个人能抬两个,把包装盒码好放到柜台底下,梦野生起身,撞到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里。
五条悟的动作夸张地往后顿了一下,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纯黑墨镜下的六眼微微睁大,梦野生不仅能看到他墨镜掩盖下的眼睛,还能看到自他身上涌现的蓝白色咒力。
“您好,您要的双份超大号喜久福是要分开装还是打包到一起?”
“什么?”
蓝白色的咒力暗搓搓地靠近梦野生,将要碰到她的脸的时候被梦野生用手无情地拍开。
“请问,您的喜久福是分开装还是打包到一起?”
“我在这吃。”
五条悟六眼观察下对面漂亮的这个店员简直就是个怪物,心空空的,被一个似是而非的黑色物质填充着在运作,而且还不害怕他的咒力,反而是他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勾引得蠢蠢欲动。
“好的,请稍等。”
梦野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店员,五条悟是一个大客户,她给他拼了一张大桌,流水线一样地把店里的招牌产品摆了上去。
店长姐姐很高兴,有这么帅的一个男孩子坐在临街的落地窗旁边,简直就是她店里的活招牌,队伍已经从店里排到了沿街,看势头,今天估计可以创造她开店以来最高销售额的记录。
梦野生端来了最后一盘甜品,刚想说“请您慢慢享用”,就看到了五条悟略显纠结的神色。
“来,我们对个暗号。你是诅咒还是术师?”
少年压低了身子,把头凑到梦野生耳朵旁边,从旁边排的队伍里看,五条悟的身躯完全挡住了梦野生的,看着他们亲密的姿态,身后数个满载少女心的泡泡破裂。
梦野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能透过墨镜看到五条悟显得有些疑惑的表情,周围的咒力悄悄把她完全包裹起来,让梦野生有了喉头一紧的感觉。
叮铃铃,手机的默认铃声。
五条悟接起电话,但同期拉住了梦野生的袖子没让她走,冲电话的另一头说:
“唉,为什么每次都说不可以?只是伴手礼啊,夜蛾老师不要太严格啦。”
“老子撞见一个野生咒术师,果然还是这件事比较重要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里结束之后会过去帮忙的。”
对面似乎是在催促,但五条悟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他把梦野生拉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苍蓝的咒力微微束着她的腰,但没让她有不适的感觉。
“按理来说,你应该可能大概是一个咒术师。”
“为什么呢?”
“因为你有咒力,而且还是很强的那种。”
“我不太懂。”
“但是非常奇怪,你好像要死了,但你又活着。”
“是因为咒力的原因吗?”
五条悟飞速解决桌面上的甜品,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北海道,花费大半天才完成任务,一想到一会儿还得加班跑横滨,他就又郁闷地吞了一只喜久福。
“是因为你的心脏啊。难道你没发现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吗?”
“我被卖器官了?”
梦野生有点不知所云,大约半年前经历了一场大的自然灾害被送进了医院,她丧失了在那之前的大部分记忆。
“噗嗤。”
看着梦野生荒诞又严肃的表情,五条悟含着喜久福笑了。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吧。你是哪个世家的咒术师?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确定了梦野生没有恶意,五条悟开始有些好奇她的来历。
“我没有世家,不过咒术师又是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你真不知道咒术师?”
“我应该要知道吗?”
放下刀叉,五条悟干脆摘下墨镜来看梦野生,说实话,他被称为六眼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对面这么澄澈的眼睛,眼瞳微微有些红色,眼白也纯洁无瑕,盯着看的时候,甚至会给你一种自己被看透的错觉。
“不过,你说的咒力,指的是这个吗?”
梦野生抓住依偎着她的小蓝,放在手心里把玩,谁知五条悟立马跳了起来,尝试用无下限碰触她的时候,自己的咒力却融在了梦野生怀里。
“艹!”
只有两种可能,但都不是五条悟想相信的。
要么是这个女人比他强,要么是自己对她没有抵抗力。
虽然明显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他要稳住!
“你能看到我隐藏起来的咒力?但你又没有六眼,你的术式是和探查有关的吧?”
少年居高临下,挡住了甜品屋中央投射的光,把梦野生完全包裹在自己的影子下。
“呃,不太像吧,你看,是这个东西。”
久违的小粉红见到小蓝之后就亲亲热热地围了上去,两种咒力熟练地相交融合,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热得快要烧了起来。
“快收回去。”他艰难地说。
梦野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看到五条悟难看的脸色,未免有些担忧。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杯水。”
五条悟摆了摆手,看着梦野生的眼神愈发深沉。
他人生里最大的滑铁卢出现了,十八岁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个女人……
****
“是因为现在人们生活过得太糟糕的原因吗?诅咒比往常要活跃啊。”
头顶的电线交缠得七彩斑斓,靠近主路的旧房里经常能听到机车的轰鸣,一团古怪的黑气从下水道里冒出来,吞吐着些意味不明的浑浊。
“啧,真恶心。真的要把它吃掉吗?”
白发咒术师面对着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这是他的搭档,也是他在咒术高专的同期——夏油杰。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什么真命天女,连影子都没有一个。”夏油杰张嘴吞下咒灵玉,精准地吐槽五条悟。
这话他挂在嘴边已经有一周了,每天一做完任务就往北海道跑,溜得比泥鳅都快,夜蛾老师逮不到五条悟,才委命他过来看看情况。
“我这不是还没有成功吗。真的,她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咒术师,比杰你都要强呦。”
“等你带我找到真人再考证吧。”
咒术师不是人类里常有的存在,除了世家继承的术师,像夏油杰自己这样被招募的都很少见。
“话说真有女孩子会愿意住这种地方吗?”
不仅脏乱差,还格外地吸引诅咒,大大小小的诅咒事件一个月发生了十几起了,咒术师在这里登场的频次本身就不正常。
他和五条悟不知道蹲在房顶多久,才看到前面的地下室里走出来一个长发到腰的女孩。
“杰,快看,就是她呦,是不是超级可爱?”
夏油杰倒是不关心梦野生可不可爱,但她身后悄咪咪跟着的一只二级诅咒就非常不可爱。
“女孩子就不要一个人往小巷里走啊。”能想象到接下来的画面,夏油杰评价道。
梦野生很清楚有东西一直跟着自己。
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有一点很麻烦,别人看不到这样的怪物,自己在街上打怪的动作很像发癫,所以这类事情她一般都是自己私下解决。
深红色的线贯穿二级诅咒的身体,梦野生刚会用不久,还使不出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干脆就直接像上吊一样把诅咒弄个头身分离,简单粗暴。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仅仅只是一根丝线的威力。夏油杰修长的眼见证了全过程,平静地开口:
“一级咒术师。”
“大胆点,特级。”
虽然还不清楚梦野生的术式是什么,但五条悟可以直接肯定她的实力不止是如此。
没有什么是能在六眼下被掩藏的,想到这里,他神色变深,但还是从房顶跳了下去,给梦野生摆出了一个招手的姿势。
“呀,好巧,看来你也走这条路呢。”
五条悟的笑容开朗,夏油杰跟在他身后走过来。
本来普通的会面,在梦野生看到夏油杰的脸的那一刻,无数红线下意识地交织涌现,身体紧张地绷直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梦野生后退了一步。
“害怕什么?他是夏油杰啊。”
五条悟不明白梦野生见了杰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一周他好说歹说,把咒术界都差不多透了个底,明明提起夏油杰名字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反应,但现在见了面反而像仇人一样,真是奇怪啊。
“对不起,夏油先生,只是身体突然有这样的反应。”
梦野生的道歉十分真诚,夏油杰虽然不知道她不待见自己的原因,但看着面前看上去就很乖的人,一点气都提不起来。
“没事,刚才你是怎么袚除诅咒的?我好像没见过这种方式。”
杰的提问十分犀利,按说单单一根红线的咒力也就一丁点大,这种强度根本不能将诅咒袚除干净,但空气里是实实在在的,一点诅咒的气息都没有了。
“杰,不如问我吧,我可是知道梦野小姐很多事的呢。”
五条悟单纯依靠家族的势力就能将梦野生调查得七七八八,加上这些天执着的接触,说是世界上第二了解梦野生的人都不为过。
“悟,你这样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如果别人不同意,是不能把别人的事情随便往外说的。”
夏油杰在面对异性时更加细心,五条悟尽管疑惑自己的异性缘不如夏油杰好,但在这方面,他基本上是无可指摘。
“没关系的,可以告诉夏油先生,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梦野生也很好奇夏油杰会怎么看她,从五条悟嘴里听到的都是些真假参半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夏油杰,面前这个戴耳扩的人给人感觉要稳重很多。
“原因就是她的心脏了,似乎被换成了一个不得了的咒具,能吞噬诅咒,我从老橘子记录的档案里看到的,应该是准特A级的咒具。”
“但是她似乎发挥不出所有的作用。”夏油杰对咒力的感知同样敏锐,梦野生身上咒具的作用力太淡了,不仔细感受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气息对于一个特级咒术师来说未免太过孱弱。
“你的重点错了吧?这可是心脏,心脏诶!”
梦野生之前,五条悟没见过离了心脏还能活的人,就算真的是咒具的作用,但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吧?
“额,两位,有事的话以后再找我吧,我现在上班要迟到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在争论,但梦野生还是一个苦逼的打工人。为了缴纳住院的医疗费,她现在只能租得起半地下室的房子。
要是再不努力工作,睡大街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果然,一个咒术师沉迷着社畜的工作,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梦野生没听到五条悟的感慨,她为了一点点窝囊费,飞速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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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咒术高等专科学校,三年级教室。
五条悟趴在自己的课桌上,还是不服气地说:
“对比一个野生的特级咒术师来说,这种程度的诅咒明明更常见吧?”
夜蛾正道针对他夜不归宿并且做完任务拔腿就跑的行为展开了批评教育。
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他还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诅咒狂化的根结还没有找出来,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应该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关于先前失踪的人里,我还有些疑问。”家入硝子拿着调查报告,继续开口。
“二十一日晚十点零一分时藤野先生的卫星通讯还是正常的。”
“但仅仅过了三十分钟后,他的信号就出现在了远在九州群岛附近的一座荒岛上。”
“目前派出去的搜查人员还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加上藤野先生消失的地界上也出现了狂化诅咒,这似乎可以定性为一件诅咒师介入的事件。”
夏油杰一脚踢开五条悟靠过来的腿,关于手机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座荒岛,这确实是这起事件里最大的疑点。
“唉,我问你一件事。”夏油杰侧过头来看五条悟。
“你觉得会不会出现你都解决不了的诅咒师?”
“不可能,我可是最强的。”
“但诅咒师不是诅咒,诅咒师也是人,你觉得你会有下不去手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