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信介终于能将弹力绳取下时,原本干爽的球衣已经尽数打湿。
但比起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北信介低着头看了看因为长时间高强度训练而酸涩的双腿,虽然只是比平日里的训练多家了十组左右碎步,可刚刚最后两组的那种感觉…
对自己身体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那种平日里跳格时左右脚间平衡转化时的滞涩感却明显少了许多。
‘不过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及时纠正自己动作的错误就是了。’
北信介将这句话听了进去。
不过现在,相比起这个,北信介看着正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黑发少年:
“谢谢。”
北信介说的认真,视线落在黑头发学弟身上,看着他捏着笔的手一顿,然后羽见熏头也不抬,随手画了一张表格,然后将北信介几次跳格子的数据记录上去。
“原本…”
北信介斟酌着语言:“没想到会麻烦羽见桑这么多,原本这个时间…”
“熏。”
终于将数据整理完毕的黑发少年合上笔记本,看了过来:“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他个子本来就高,现下脸上也看不到什么表情,开了一半的灯光照在他的眉骨上,在眼眶附近打下一小片的阴影。
“对着教导主任要说敬语,对着老师要说敬语,对着先两年入学的人也要说敬语。”
羽见熏扯了扯嘴角,垂着眼帘看过来的时候,墨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淬着两团火。
“敬语来、敬语去,我的日语可没那么好。”
没那么好,所以和教导主任、老师或者‘学长‘说话时会忘了加敬语,和同年龄的人更喜欢直接以名字相称。
他说完这一通在日本人听来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体育馆里果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而说实话,羽见熏也没指望对面的人能够接上些什么话。
羽见熏弯下腰,低着头一股脑将弹力绳和绳梯卷吧卷吧抱起来,也不知道和谁在置气似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股火气来得也挺莫名其妙:“不需要你说谢谢。”
“我只是…”
羽见熏想说些什么,说这开学的破烂事,莫名其妙针对自己的学长。
说自己来到日本诸事不顺,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安安静静一起练会儿排球的同龄人,但…
但,北信介说:“好。”
羽见熏正弯腰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怀里的东西乱糟糟堆在一起,又顶着运动后同样有些乱糟糟的发型下意识向上看去。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而那双深褐色、在不同的角度偶尔会近似于金色的眼睛,情绪依然如月光般静谧。
北信介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想了想说:“我听结说过,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使用敬语。”
“是我的疏忽,抱歉,熏。”
羽见熏依然半蹲在地上,缠着绷带的指尖抠了抠弹力绳的接口。
现在,轮到他本人陷入一阵沉默了。
或许是因为北信介答应的太过干脆,半响过后,北信介只听见黑发的学弟很纠结地低声询问道:
“…为什么就直接喊结的名字啊?”
‘哈?!结你凭什么就能直接喊羽见那家伙的名字啊!!’
北信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看着眼前万般纠结瞪圆了眼睛半蹲在地上看过来的黑发学弟,蓦地想到偶尔从山野间流窜到自家田地里偷吃又被发现的狐狸崽子们。
不过,北信介还是真的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称呼的问题:“因为,如果是值得信赖的学弟和后辈的话,会自然而然想要变得更加亲密吧。”
羽见熏点点头,想了三秒,那双本就睁地圆溜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不对、等一下啊!
什么叫做值得信赖的学弟和后辈啊?!
是我不够值得信赖还是我不是你的学、羽见熏悄悄地倒吸一口凉气。
“北…我能问问…?”
北信介干脆地点点头:“高二(1)组北信介,姑且算是你的学长。”
后知后觉的羽见熏:那我刚刚似乎、好像、大概也用了一种比较出格的方式表达了我对‘学长’的不屑、来着…
不不、不不不,羽见熏强迫自己冷静,这就像将人误会成稻荷神的化身一样,实际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心疯狂做着自我建设,那焦虑时无意识抿嘴的动作又被带了出来,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越发冷峻。
直到“哐当”一声,羽见熏将抱着的那堆乱糟糟的东西全部扔进了器具室,有些刻意地拍了拍身上可能沾到的灰尘。
“北、”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飘忽不定,左看右看,却愣是不愿意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北信介,“北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