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没事,家里人摆起了麻将,木佳橙不会玩,只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手机。
伯母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围观,被伯父呵斥了一声。
显然伯父打得不顺,心情也跟着一同暴躁。
被无缘无故地辱骂,伯母委屈地怼了一句,“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背还怪别人。”
恰这时,伯父又输了一局,表情肉眼可见的狰狞,破口大喊∶“你走不走,我就问你走不走?”
把所有人都吓一大跳。
伯母自然不服气,板着脸。
两个人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望见这阵仗,其他人急了,赶紧劝架,“娱乐娱乐而已,不要这样子。”
还保持着一丝理智的伯母,满腹怨气地走开了。
果然,赌、博不利于社会稳定,家庭和谐。
和两个嫂子聊了会天,她们的小孩闹腾着要去睡午觉,依次离场,木佳橙一个人呆着也渐感无聊,于是回了房。
方卉又给她发了消息,【佳橙,有时间吗?妈想给你打个电话。】
木佳橙不屑地扯了下嘴角。
果然只有孤立无援的时候才会想起她这个女儿。
上次邱俊说,她的精神时好时坏。
木佳橙心里并没有很惊讶,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特别是在和木勇军大动干戈争吵一番之后。
忆起那些黑暗的画面,木佳橙还是不自觉冒起冷汗、身体颤抖。
心神不宁地走到房间门口,手机顿时响起。
屏幕顶部清晰地写着方卉的名字。
拇指抵在圆圈上,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木佳橙还是滑向了青色那端。
“喂。”木佳橙先行出声。
“佳橙。”那头的声音激动又沙哑,像是刚哭过。
“嗯,什么事?”举着手机,挪步到阳台上,声音不带什么情绪地问。
拉开推拉门,一眼便看到阳台上的人。
程嘉木搬了张椅子坐在花盆边上抽烟。
看到木佳橙,他淡淡收回视线,拿起手机走回了房间。
木佳橙垂头,小幅度地抿了抿唇。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稍稍侧身腾位。
男人身上清淡香水味混杂着烟草味卷入鼻翼。
“佳橙啊,”话还没到嘴边,那头又是啼啼的呜咽声。
沉默着听了一会哭泣,木佳橙犹豫着问:“你...怎么了?”
“我...”方卉哽咽着,“妈妈,没有家了。”像是蓄了很大的力气说出这句话,说完就泪如决堤。
那一刻,木佳橙发觉自己很冷血。
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出这样一句话,心里没有泛起一丝同情。
反而有种天道好轮回的痛快。
她缺德地想说一些报复的话泄愤,但喉咙被禁锢住,张嘴的时候只是涌上一抹苦涩。
“妈妈,对不起你。”
这话传达至耳朵。
木佳橙还是绷不住了,一手捂住眼睛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单薄的身子蜷缩在墙角,无声地呜咽着。
“你到底要干嘛?”她受不了方卉这样的转变。
和邱俊好的那些日子,方卉还是开心的,多年被冷落的心被另一颗心焐热。
对于小三入住木家老宅这件事会觉得膈应,却也不那么极端地闹,只是偶尔回去刺激一下他们,彰显自己正室的地位,毕竟自己外面还有个去处。
邱俊无情地和方卉分道扬镳之后,方卉精神备受打击,又像个疯子一样和木勇军争吵。
除夕之夜,方卉坐上了餐桌,看着另外三人和和睦睦的模样,她反而成了那个不解风情的第三者。
被所有人抛弃的方卉孤零零的坐在一边,遥望长长的餐桌。
她想,这个家里,原本还有另外一个位置,是留给她的女儿,佳橙的。
“挺好的。”
听完母亲的哭诉,木佳橙不带任何感情地评价。
“你能不能……原谅妈妈。”
“你觉得呢?”木佳橙嘲讽反问。
——
木佳橙从记事起,木勇军着家的次数就很少,在家时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和母亲吵架。俩人吵得很凶,吵到恼羞成怒,丧失理智,两个人会大打出手。幼小的木佳橙恐惧地跑回房间,给房门上锁,把头埋进被子里。习惯了之后,她每次都这样做。
母亲每次都处于弱势,在木勇军那里受了委屈,她就来找木佳橙发泄。
“都是你、都是你.......”母亲抢过木佳橙手中的洋娃娃使劲对她又捶又砸。
年幼的木佳橙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母亲,安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母亲骂累了,疲惫地瘫坐在一边,哭哭啼啼。望着母亲那双布满泪痕眼,木佳橙伸出手替她擦拭,稚气的声音安慰:“妈妈,别哭了。”
大了一点之后,木佳橙知道了两人争吵的缘由。木勇军在外有了女人,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木勇军视那个私生子为珍宝,将全部的爱和精力都浇筑给那个家庭。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方卉口中的“都是你”是什么意思。
木佳橙只觉得可笑。
活了这么久,原来一直以来她只是个累赘,被最亲的人嫌弃厌恶的多余人。
在儿子没有出生以前,除夕夜木勇军还会回来应付式的吃顿饭。有了儿子以后,除夕夜再也没有出现过。
木佳橙也习惯了,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没他更好,清净。
木佳橙初三那年,年夜饭上连方卉的身影也消失了。
她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客厅里,面对着一桌子已经冷掉的菜肴,只是用尽全力把一整碗的白米饭连带着酸涩填塞进嘴里。
直到有一次,木佳橙在街上看到方卉手里挽着一个陌生男人,两人举止亲密。
那一刻,木佳橙只觉得荒唐可笑。
她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多余。
很长一段时间里,冷冰冰的木家只有她和阿姨守着。
那时的她生日愿望只有一个:快点长大!
逃离这个灰暗的地方。
填志愿的时候,她全部的志愿都填得很远很远,永远地逃离这座城市。
方卉却极力要求她,“报崇江大学的经济学,你的成绩报这所学校的经济是稳妥的。”
方卉突如其来的关心像漫天鹅黄里的一支垂落到自己的身上,软软地怕打着木佳橙的小心脏,细密短促的温暖。
木佳橙听从了方卉的建议报了志愿。
那一年崇江大学的经济学突然分数飞升,木佳橙遗憾落选,被第二个志愿历史学录上。
对于这个结果,方卉非常不满意,历史和经济天差地别。
方卉给了木佳橙两个选择:“要么以后转专业,要么复读一年。”
在那里拥有一段痛苦的回忆,木佳橙对高中充满恐惧和厌恶,她选择了转专业。
某天,木佳橙突然清醒,方卉不是希望她离家近,而只是要求她学经济,将来好参与集团事宜,助她争夺木勇军的资产。
木佳橙偏不顺从。
大学四年都扎在历史上。
方卉知道后非常恼火,连续打电话来责骂她,说着以前一样的话,“都是你”。
木佳橙平静地听完方卉的控诉,然后合上手机。
几分钟前得知自己近代史挂了的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所有美好的东西,上帝从来不会吝于把一丁点遗漏给她。
带给她的从来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
方卉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木佳橙嘴角苦涩地抿着。
阳台的风很大,身体上的冰冷等到结束了电话才反应过来。
站起身来,脚麻得厉害,磕掺着挪动脚步回屋。
冷不丁的撞上了东西,她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