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的酒吧一条街，还没到营业的点，很安静，静得让人难以想象夜半时分重金属音乐充斥时的疯狂。

老旧油车的声音听起来是越来越近了，一个垃圾桶里面跳出来一只受到惊吓的野猫，哐当一声响，顶开的盖子，受到重力的吸引，又放出重响。

李达领着他刚收来的小帅哥，进了一条小巷。下了车，他推开一扇只能一人过的隐蔽小门。

二楼一扇同样小的窗户此时正在大开，烫着大波浪，画着烟熏妆，撑着窗框的手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她目不转睛盯着本来还在好好走路，却突然停下来用一根细长的手指戳着角落无路可逃小脏猫的小孩。

说是小孩也不是那么准，按照她的经验这人绝对成年了，但那脸在斜撒着阳光的小巷里，真的是稚嫩，圆润的脸部线条，饱满的苹果肌，皮肤泛着自然细腻的光泽。胶原蛋白超标的脸蛋，让她有一瞬间想对李达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要害死老娘！”

临近夜晚，夏日的阳光还是很毒，少年全身在阳光的包围下，看着墙上透出的层层热浪，本应该是让人烦躁的热却莫名让人觉得宁静。

她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关窗，转身，下楼迎人！

今天财神爷关照她了！

“哒，哒，哒。”

李达抬头看着楼梯的来人，漏出一个谄媚的笑容，“Linda姐。”他转头拉人没拉到，看人蹲在地上，“林草，你干嘛呢？还赚不赚钱了，快来。”

林草，诶，了一声。

Linda听着清脆的声音，又往下走了几步。

林草抓紧时间又捅了一下柔软的猫肚子，站起身来，放过只会喵喵叫的野猫。

他被带进了盒子里，他对什么都很新奇，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在林草努力将手塞进插座孔的时候，被人扯了一把，“Linda姐问你呢，几岁了，林草。”

林草头也没回，抓起放在一旁的插头，“22岁。”这个22岁是他自己选的年纪，他只听过这个岁数，他实际上多少岁他不知道。

“看。Linda姐，他就看着小，实际上已经22了，因为这……”李达掉了点自己的脑子，“因为这个，还有以前超生，就一直在村里没出来生活过，户口都没上，家里最近没人了。我昨天出门看到他在街边，才认出来是我们村的。Linda姐，您看，这，我自己都这条件了，只能送来您这，您大人大量收了吧，给条命，活下去就行。”李达根据自己在车上套出来的话，简单加工了一下。

你来我往的场面话，实际上私底下究竟是怎么地大抵心知肚明，但是那重要吗？

林草反常的举动，让这两个人更加放心，互相点了点头。

常年未使用的电视机突然亮起。

林草“啊！”了一声，他就知道那个该插进去，只是没想到插进去还有人出来。

林草觉得里面的人有点怪，但他不知道怪在哪里，跑到李达旁边，一把扣紧人的手臂，一脸认真，“这是科技吗？”

“噗嗤。”是一声没忍住的笑，钱已经到手，李达本来就忍不住的笑这不用强装沉稳了。

Linda将付了定金的手机一收，拍了拍林草的手，认真答道：“是的，就是科技，这间房子所有的一切都能叫科技。”

林草手一松，开机广告响过后变成固定页面的屏幕，屏幕里面现在是一张大照片里面住了很多小照片，“都是吗？外面那些也是吗？”

眼里满是认真，好像这是什么人类奇迹，Linda回道，“是的。”

林草噢了一声，突然间变得安静，他抱着自己干瘪的背包，走到角落里面坐着，像朵蘑菇。不像刚刚那样一进门就自顾自在到处瞧，到处摸，像个刚对这个世界产生认知的，急于探索的懵懂小孩。

李达朝一脸懵的Linda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但这不用担心，一张白纸比较听话的。您放心绝对不会给您添乱。”

他朝林草走过去，拍了拍林草的肩膀，“你就在这里，我们说好了的你只要好好听话，就能赚到钱了。”

林草点头抱紧自己的包，听话，赚钱，换帽子，找叶子，然后回家。

李达这会交差了，跟着人出了这间小房子，刚刚还热闹着的房间现在就只剩下林草还安静待在角落。

夜色渐深，林草蹲在角落里，一直不停有人进进出出，不是让他换衣服，就是让他喷臭臭的东西。

他都乖乖听了，李达让他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可他现在忍不住了，太阳都没了，还不能变鸭子，他没忍住问了，那个人就朝他笑，也不说什么，再问，又让他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他好想休眠了，这里越来越吵，还有很多颜色乱射，他讨厌这里了。

他看着又一个人进来了，这回端了食物，他认识的食物很少，那堆人不是吃塑料袋装着的就是盒子装着的，现在的人吃的是盘子装的，对，他刚认识了这个盘子，Linda说这也是科技，科技盘子上面装了有水果，里面还有他讨厌的苹果。

这颗苹果和铜钱山里的不一样，铜钱山里的苹果很小，很多年都只会开花不会结果，好不容易结了一个，他还好不容易抢赢了，可是好难吃啊，他不喜欢。

林草看着进来的人头顶上的帽子，眼睛发光，“我不喜欢苹果。”

来人怔了一下，似是没料到人会开口，“这个苹果好吃的，说是进口的呢，本来给客人的，Linda姐说你应该饿了，让我端点过来，你要是不喜欢苹果，吃点别的垫一垫。”

房间有点昏暗，林草目不转睛盯着那顶圆圆的帽子，越看越喜欢，可是他还是变不出来，他想要，可是做坏人会被关进大牢，爷爷说人类的东西要换才能属于自己，没换就属于自己了，要被抓进大牢，会很痛。

林草上前，一手去拿它认识的猕猴桃，一根根茎隐了身形跟在帽子旁边。

身上穿着和他差不多的人看自己拿了吃的后，就放下盘子转身像门口走去。

根茎已经将帽子悄无声息地抬了起来。

门一关，根茎们迫不及待将帽子往自己头顶上放。

林草带着帽子，有点饿了，喜笑颜开将所有吃的吃光，李达说吃的也要钱，现在这些都不用他给钱。他还没赚到钱呢，他讨厌饿肚子，无论是做草还是人。

吃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的苹果不一样，甜甜的，好吃，开心。

这里太吵他的耳朵不喜欢，那个小窗户里进来的烂七八糟的颜色他的眼睛也不喜欢。

他学着人的样子去拧门。

他要走了，这条街好多房子。

他要换一个了。

可是拧不动，他不知道为什么拧不动，他的脑子也完全没思考过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能打开就他不能。

他不在乎，反正他不是人，他可以走别的地方。

他往那窗户走过去，眼睛眯到就留一条缝，乱七八糟的颜色和吵耳朵和脑袋的声音，他选择乱七八糟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