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漫不经心地点头,或许是赶路累了,或许是没听进去。
慕禾目光扫过散修,补充道,“到时候时清阁会派专人看管、处理,叮嘱一下不要靠近。毕竟双方人马都不熟悉,误伤就麻烦了。”
“齐岚说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刚说出口,慕禾忽然想起耿双才刚刚到,肯定还没开始。想着收回这话,耿双已经回复了。
“恰巧碰到县丞,让他去找县令和其他人了,等人齐了我们就开始。”
“不知时清阁那边进度如何?”
“他们已经开始了。”慕禾道,“大概两三天就能弄完,你这边得抓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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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已然转凉,太阳落得也早。
老头裹着自己的小破袄子蹭着隔壁邻居家的菊花在赏。
手边是六两浊酒,拿个小杯在喝,杯邻居大妈瞧见了还笑呵呵地打招呼。
“哟,回来了。”
“回来了。”大妈还不知道他,一眼就知道这老头赏了一天的菊,得瑟道,“我家这花好看吧。”
“好看~好看得咧,颜色亮得不得了。”老头乐呵着夸赞。
“这花可不能白给你看,总要送几幅画来意思意思吧。”
“嘿!”老头不干,“这花又不是你种的,还不是王家不要的!不然这么好的品种你种得起哦。”
大妈也有理有据:“王家早几年就不种菊花了,当时成堆地扔出来,哪几个捡回去还养活了。”
“也就我会养,才年年开得这么好。怎么,白看这么久了,连幅画都不给啊。”
“也是我儿子搬新家,要装点装点,不然就你那画哟~”
老头被那么一激,“我画怎么了,可比你那秀才儿子画得好,你等着,给你搞个五六幅来。”
说完拿上酒杯酒壶,哼的一声,高高兴兴回屋去了。
老头即兴创作至半夜,一幅画完等墨干呢就听外头剧烈一响。
打开门远远地瞧去,就见远处火光四射,瞧方向该是王家。
觉浅的邻居家里也叮叮咣咣,出门打探。
“王家怎么了?走水了?”大妈眯着眼往外瞧。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伙儿赶忙提提神,拿起家伙往王家赶。
只是急急忙忙出来院门,没跑多少路呢,远处就有个人影一晃一晃地赶过来。
那人喘着大口粗气,大声喊:“快跑!北寇来了!”
什么!
众人震惊。
一时间兵荒马乱,跟一群无头苍蝇一样,丢下水桶回家跑的有,急速离开连家财都不要就往山里去的也有。
以做伞为生的大姑娘摇醒自己爹娘,又叫上同事大姐一起离去。
逃跑路过作坊时,想着东家可能还不知道,急忙敲门叫人起来。
人越叫越多,往常被大家嘲笑形同虚设的城门,这次依旧无人看守,反而方便了大家成群结队地往外面跑。
他们不由得庆幸起来,还好当官的啥也不管,城门常年开启,不然北寇一来自己又出不去,不就方便北寇瓮中捉鳖么。
老头回屋急忙收拾完画时,邻屋已经不见大妈身影,院门打开着,可见走得匆忙。
想来时投奔儿子去了,老头也提了提手上的画卷想。
左右自己没有负担,老头寻思一会儿匆匆往县令家走,与张浩一个擦肩而过。
张浩今儿有偷溜出来喝了酒,好在不多,被人叫醒说北寇来了的时候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了。
只可惜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抓住。张浩想问问情况,所有人都拖家带口的匆忙赶路,没一个留步。
他匆匆忙忙地回自己小院带好了钱财,便逆着人流往王家赶。
街上灯影绰绰,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可人丁稀少还有孩童的哭声被捂着走远,是一片人走茶凉的景象。
捂着新做的才穿两次的衣裳,张浩瑟缩地靠着墙角走。
耳边是不属于正常夜晚的静谧,又似乎有什么沉闷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环绕。
噌!
一把长刀横在面前。
“什么人!”
张浩抖索的一下没了力气瘫倒在地,怀中的钱币也随之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急忙弯腰搂住地上的钱币,试图用身躯遮挡,又突然将它们全都推了出去,忙不迭地跪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这些是小的一辈子积蓄,拿去吧!拿。”
话音未落兵爷身披战甲,脚穿长靴用力一蹬,“去!”将张浩直直地踢倒在地。
兵爷收起长刀,痛斥道,“往王家走是不要命了啊,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骂完,带着后面的小兵继续前进。
张浩蹬红了眼,将钱财混着地上的泥灰枝叶一并纳入怀里,见兵爷远去,喘息间同兵爷一个方向——王家,使去。
只是当脚踏入泥潭,自下而上的酥麻感直击天灵盖,张浩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脸堪堪着地之际,视野恢复,却还摔了个狗吃屎。
“艹。”
张浩骂道。
又紧张地捂住嘴怕被前方的官兵发现。
抬眼确认,看到的是他活了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场景。
鬼火烧遍了王家,恢宏的建筑一点点跌落变成焦炭,雕梁画栋,不复往昔绚丽,失了颜色,没了容颜。
从王家逃逸出来的魔气在天空滚动,被一层不知名的屏障阻碍着,数个星光点缀在屏障周围,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屏障,打压着魔气。
它挣扎、狂怒。
明明没有五官,却有一瞬间像极了张浩的顶头上司发怒的样子。
是嘶吼,疼得撕心裂肺,它呐喊着。
[我错了!]
[饶了我!]
[停下!停下!]
一声声尖叫钻入张浩的耳朵,头疼发作,张浩止不住满地打滚。
[要你们死!]
[怎么还不死!]
[等我冲出去!]
[死!]
钻心的疼痛让张浩连打滚的力气都没了,浑身沾满泥土,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
[张浩?]
张浩一个激灵,瞠大着眼珠,谁?谁?!
[张浩,嘿嘿——]
魔气突然从杂乱无章的攻击,集中往张浩方向攻去,屏障一时不查,居然真的让魔气一下冲了出去。
那魔气目标明确,一口生吞张浩,张浩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便到了魔气腹中。
黑红的魔气从眼耳口鼻钻入体内。
[活下去,我能活下去了嘿嘿——]
张浩的皮肤开始变得乌青,魔气从中渗透。
[吃下去,吃下去。]
[吃……啊——]
人头落地,张浩的眼睛还蹬得老大,身体还在五步外笔直跪着。
姜姨顺势将逃逸的魔气一一击灭,又将屏障重新修复后回到张浩旁边。
已有仙人收拾着现场,他行礼问道,“这是个凡人,请问接下来如何处置?”
“击杀时已被魔气入体,入魔进程不可逆,当作魔族算就行。”姜姨回道。
“是。”
屏障逐渐收束,姜姨放下心来,又不大信任地往城镇方向望去——这城镇不小,幻阵能坚持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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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站在县令家门口。
南北尚未割裂前,墣尾也是人杰地灵,如今的县令家的宅子便是当时士绅遗留下来的,雕梁画栋,便是历经几十个春秋颜色暗淡,依旧能看出当初的繁华。位置也是顶好的,位于城中央,四通八达,与主路又有些距离,闹中取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