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要主动抓住江非纯，免得自己突然间就成了被抛下那个。

但他看到江非纯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着他。

江非纯摸的是他的额头。

先前江非纯拽住他胳膊时，他都能感觉到江非纯手心的热度。

这一刻，他却只觉江非纯的指尖冷得吓人。

江非纯的举动很莫名其妙，但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

江非纯现在抚摸的位置，是他在高考副本中受过伤的位置。

那时候，他从穿戴式机甲机器人的内部爬出。那个机器人的外壳已经残破，其上有着诸多伤痕。他往外爬时，就觉得有什么锋锐的东西划破了他的额头。

人的头骨很坚硬，但机甲更坚硬。

那时候的他还处于虚弱状态，哪怕控制机器人往外走的时候，已经略微恢复了一些，但总的来说，他依旧处于虚弱中。

他只差那么一点，就真要彻底倒下了。

他硬撑着，一路撑着。

那时候的念头，已不像当年那般，一直都惦记着要怎么和敌人同归于尽，都没有看到自己对手倒下，那自己也不能倒下。

他是想着，哪怕这是副本，他也必须当现实对待，不能因为副本死了也没关系就大意，要不然谁知道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会不会那一天，他副本里大意惯了，现实中也习惯性地大意，最后留下江非纯，孤零零的。

所以，他撑到了离开城市。

撑到了考试结束，被传送离开副本。

可现在，江非纯抚摸着他额头的这位置，他一下子就将之前的事全想起来了。

他还有一些不安，只觉江非纯似是知道了什么，现在才会这样做。

他不由得轻声再问：“小纯？”

江非纯用手，轻轻描摹着自己记忆中的、闫明珏在副本中受伤时的位置。

他闭了闭眼，快速回想起自己一度确定过的几个片段。

他刚刚进入副本，刚刚发现已经有机械生命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时，他就感受过那种奇异的冲击。而且，那冲击，是从第一高楼的楼顶上发出的。他应该是潜意识已经留意到了这件事，才会在出了房间，来到街道上后，还特意观察过那边的情况。

此后，他每次感受到冲击，都与第一高楼楼顶有关，也与机械生命对他的战略转变有关。

被他用精神力摧毁的机器人要自爆之前，出现过神秘冲击。不过这种冲击弱很多，并不怎么强。

他用精神力隔绝了机械生命对自己的探测，让那些机械生命都暂时找不着自己后，机械生命一度用了手拉手的地毯式搜索寻找他。那时候，街道上能留给他躲藏的位置少之又少，也就他的精神力护罩足够强，确实隔绝了探测，他又用精神力快速计算着自己能走的路线，并从中挑选出最佳的，只怕他也不见得躲得过去。

机械生命放弃用过于严苛的方式寻找他时，他也感受过冲击。

还有，他进入郊外的人类地下基地，并通过基地中的精神力警报音得知机械生命入侵前，他同样感受过这样的冲击。还有，机械生命的入侵规模扩大时，冲击再度出现。

但他在地下基地时，已经距离城市太远，无从确定这冲击究竟是从哪里发出的。究竟是侵入地下基地的这些机械生命另有办法，还是第一高楼发出的冲击传播范围能有那么远？

江非纯不清楚了。

他还不确定，闫明珏在高考副本中将城市内部弄得一团乱时，是否真的出现过这样的冲击。

他回想完自己的经历，再去回想闫明珏的经历时，他就确定，那会儿，应该也有精神力冲击出现。

但他当时只是看到画面，而没音进入副本感知。他进入的副本的冲击就已弱得惊人，还有再隔着画面……他当真有可能感受到闫明珏那边出现的冲击吗？

江非纯的念头转了又转。

最后，他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转移到自己抚摸着的地方上。

“阿珏，在副本里……这里受伤后，痛吗？”

他那会儿看到闫明珏的额头血肉模糊，往下滴的都不知道是血还是细小的肉块。

闫明珏身上的其他伤口同样看着狰狞恐怖，却远远不如这就在他面前被划开的伤口来得具有震撼感。

他还亲眼看到，闫明珏如何在受伤后，狠狠地皱了皱眉。

往日里绝不会做那样的事的闫明珏，在那一刻没忍住。

闫明珏抓住江非纯还在轻轻抚摸的手。

那指尖太凉了，还在不断地轻颤着，让他更肯定，江非纯或许很担心这事，但在这之余，江非纯肯定还有其他更担心的事。

“小纯，你直接说吧，我应该还能承受住。”

江非纯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再看向裂缝大厅的大门。

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才能发出轻得几乎无法被听到的声音。

“阿珏，我怀疑，智械危机这一裂缝已经开始入侵我们世界了。”

不是像林濯等人之前所预期的那样，必须要让那些机械生命都走到他们这世界，入侵才正式开始。

在他透过裂缝大厅的大门感受到冲击时、在他只是进入了和这裂缝有关的副本就同样感受到那种冲击时，那个世界的入侵，就已开始。

还有那让他们还不曾找到的另外九座大城市，恐怕也和他们已经找到的这座城市一起行动着。

战斗其实早已打响，他们却以为，他们还有更多的备战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