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上下来后，冉凝云一直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呆呆地坐在接机厅里，凝望窗外蔚蓝如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温和地亲吻每一个人，欢笑声、鸣笛声喧闹地钻进耳膜。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尘埃不见了，她伸出手，只能抚摸到如水一般的清澈。

私人飞机的主人担心她的情况，派人问她她也只是沉默摇头拒绝所有帮助。无奈之下，他只能依靠组织给的资料，联系她的家人。

冉诗月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已经逐渐接手公司事务的她仍是一副调皮捣蛋模样。蹦蹦跳跳地前去迎接姐姐，却在看到冉凝云一副死气沉沉模样时静下来，慌乱无措地看向父母。

冉母早已红了眼眶，上前将冉凝云抱在怀里。后者挤在温暖的怀抱中，泪水打湿衣衫。

“妈妈……”我是胆小鬼。

“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冉母以为自己的女儿仍然处在生死未卜的惊慌中，抱着她轻声安慰，“当初看你报名那个组织我就知道了，早该拦着你的……”

不是的。冉凝云想反驳，可喉咙满溢的悲伤却吞噬了她的话语。

她抬头，撞进一个父亲的理智和悲伤。

冉父强忍泪水道：“我们把你安排进了自家医院，以你的资历，直接空降是没有问题的。以后你就安心当好你的心理医生，如果想继承公司的话，我就让你妹妹分一半给你。”

她手中本就握着一半股份，衣食无忧，公司给不给她也无所谓。父母也考虑到了她的梦想，让她去当她的心理医生，她应该是没有怨言的。

可心里，总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回到家，冉凝云提出想到她以后工作的地点看看。她不想休息，一静下来在战线那一年的生活便循环往复地在她脑海里播放，人总是要忙起来才能忘了烦恼。

家人虽然担忧，但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她现在还不是医生，只能由冉诗月陪同。后者一直在车上担忧地瞟她姐姐，终是问出了那句话：“姐姐，你在那边还好吗？”

冉凝云望向车窗。街上车水马龙，商店灯光如昼，

皆是她许久未见的明亮景色。

“很好。”她回答。

向门口保安出示了身份证明，车开进停车场内。电梯要刷了卡才能使用，冉诗月解释：“私人医院，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安保工作自然要到位。还有你的卡，等你明天上岗后就能拿到了。”

冉凝云点点头，并未在意。她明媚的狐狸眼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以往鲜艳的红唇在一年的劳碌后也没了血色。只有那细腻的皮肤依旧，艳过细雪的下颔微扬，碎发散落鬓边，眉目淡得如青山远黛，一副憔悴的江南美人模样。

冉诗月虽然担忧，但也不好说什么，走出电梯时突然被急匆匆过路的护士撞了一下。她捂着肩膀不满地抬起头，听见护士嘴里念叨的话语，眉头不由一拧。

“怎么了？”冉凝云关切道。

为了不给她的姐姐增添心理负担，冉诗月摇了摇头：“没事。”

可冉凝云已经听见了护士的闲言碎语，说医院常住着的疯子又来了，可得小心担待。这家森严壁垒的私人医院，怎会有疯子来？

她追问。

“就余家的那个大少爷，不学无术，跑去当导演拿了几个国际大奖，家里人也就不逼着他继承家业了。”冉诗月只得细细解释，“可余家就他一个儿子，他不继承家业谁来继承。他们也就等着余清尘玩腻了之后回来。没想到这少爷的脾气越来越凶，和疯子没什么两样。怕影响公司，就天天带着他来治心理疾病。”

冉凝云没说话，而是遥遥望向走廊尽头。

“姐姐，你认识？”

“没印象。”冉凝云淡淡道。

他像一个人。

冉诗月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她优雅端庄的姐姐怎可能认识那疯子。

她带着姐姐参观了她未来的办公室，还配了个姑娘好让她尽快熟悉医院环境，可她的姐姐自始至终眉头紧锁，只在最后时问了一句：“那他，怎么治？”

冉诗月顿了下：“谁？余清尘？还能怎么治？问他什么都不回答，一不开心就摔东西，从不配合医生谈话，但余家送来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治，治不好也没办法，就这样呗。”

“我在那边治过很多因战争而变得易怒狂躁的患者……”冉凝云因一道强烈的目光止住了话头，疑惑地看向冉诗月。

冉诗月蹙眉：“姐姐，你还是想回那边去是不是？”

冉凝云不置可否，冉诗月也不追问，而是顺着她先前的话道：“我相信姐姐在这方面的经验，但毕竟是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掺和进那个疯子的事为好……不过姐姐想接手的话，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再是迟钝，冉凝云也该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她只想让自己当一个普通心理医生，少受点伤害。她点点头：“没事，我也只是问问。前些年让你一直关照着的福利院怎么样了？”

冉诗月一顿，想起这是在问她出国前让她帮忙看着的事：“每个月一直有在捐钱捐物资，运营正常。”

即使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实在是让她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