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库勒斯至今不明白，怎么会有女巫喜欢往教堂跑呢？库勒斯才不敢踏入教堂一步。他蹲在门口，歪着头，谨慎的观察女巫小姐和修女的互动。

来教堂成了嘉莉的新习惯。算是异世界的精神病院吧。一旦这样划分后，嘉莉便恭敬的定下了来教堂的时间。村里的教堂并不新，十几年的至今，已经破落的不成样子，这也难怪只留下了一位修女，还是一位刚成年，没有能力区分出女巫的实习修女。

她们这样存在的意义，也就是在偏远的角落里，传达下神的福音。就如没有人希望她们能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发展，她们自己也没想过，能有朝一日遇见传闻中的不信仰神明，嗜好渎神的癫狂女巫。被分配到不知名小村落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存在就成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仅代表着神所到达的边界。

露西她知晓这些不成文的含义。但她是不一样的，她想。她是自愿留在故乡的，这块她热爱的土地上的。这里虽然哪里都不好，好像也不怎么爱她。露西苦笑，村里的人很是诧异她的留下，时不时走进来，借着祷告的由头劝她还是该往首都走。

“其实前段时间，大家有在商量要不要拆了教堂，重建为其他的。”来人有些尴尬的向她道出实情。难怪，自她回来后，村里人并没有过多的热情。那一刻，她们是爱她的。露西相信那一秒的善意。可是她该怎么诉说呢？首都不欢迎她，她也不属于那里。光是伪装成城里人就够让她身心具备了。

只有这里才是她的根，是她所爱的一切。与其被迫发配到其他荒凉之地，她甘愿留下来，为她爱的地方付出一切。

虽然大家好像不怎么需要她。天天光是想该怎么帮助村子就够露西烦恼了，更别提教堂还希望她们能够传播神的福音了——能保住教堂就不错了！露西恶狠狠地想。目前她教堂最大的收入来自异乡人嘉莉——说来也好笑，最初看到嘉莉睡在教堂后院时，露西松了口气，收好藏在身后的棍子，敛着脚步声离开。第二天天一早，露西没在后院见到嘉莉的身影。

她想了想，在嘉莉之前睡着的地方放上了旧的被褥和衣服。

第三天，换上新衣服的嘉莉隔着门，对她比划着手指以示感谢。是哑巴吗？修女露西单手在胸前画十，虔诚的为她送上祝福。露西观察了几天，发现她没什么不良嗜好后，决心给她在教堂里安排一份工作。

哪曾想，嘉莉兜个圈，转身便成为了舞女。上帝啊，露西心理哀叹。她双手合十祈祷，不忍多望匆忙离去。

可回去的路上，露西又忍不住想：是不是我没早点开口，她才会走投无路呢？她带着愧疚的心态重新设想，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迟疑导致了一个遗憾的发生。露西越想越怕，闭上眼向天父道歉。她还没做出补救，嘉莉就自己上门来。

“医生下午好。”

露西有些意外，她一会就想通了之前的误会。 “我不是医生。”

嘉莉仿佛没听到，从兜里拿出钱拍到桌面上，滔滔不绝讲起了这几天的经历——嘉莉认真地表述她在说生活，露西听起来却像是梦。她听得脑袋发晕，好几次让嘉莉先缓一会。

嘉莉很是配合的收声。她表示理解， “医生我明白的，我的情况特殊，你可以慢慢分析的。”嘉莉说完起身便要走，露西惊得跳起身，慌忙拦住嘉莉。

她终于提起了最初的想法。 “嘉莉，你想要在教堂工作吗？”露西尽力避开不好的措辞。她很少做这种事，为掩饰尴尬，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嘉莉摇头拒绝。 “抱歉，我个人不大喜欢医院，如果可以，我是不会来的。”她严格遵循着自己的话，一周只会来一次，每次一来先留下一堆钱后才开始说话。露西完全被她搞糊涂了，你说嘉莉在寻求神的旨意吧，她每次只是在谈她的梦，时不时问下所谓的程医生怎么还没上班。露西有试图和她沟通，而她每次都没有回应，继续说着她光怪陆离的梦。

露西把嘉莉目前所有的募捐都放到了一起——嘉莉告别酒馆的当天，给出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募捐。一块铮亮的金币惊得露西大叫，她怀着狂跳的心，犹豫再三还是全部放进了一个袋子里。

她在等嘉莉下一次的祷告。她想，她这次一定要好好劝告嘉莉，钱财来之不易，她一定要好好珍惜，爱惜自己才可以。

与其神的投影能有一个好的居所，不如信徒能拥有美满的一生。露西在教会学了这么多年，还是始终学不会要比爱自己更爱上帝。她就是一个人，更爱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

10.

失去收入后，嘉莉恢复了无所事事的日常。最差不过继续蹲在城门下当乞丐，嘉莉没什么烦恼。库勒斯一心认定嘉莉在自找苦吃，只好苦着脸，喵喵叫的支持，摆出一副同舟共济的姿态。

嘉莉还在继续寻找新爱好。说来也好笑，彻底失去了和父母接触的机会后，他们反倒是时不时出现在梦里，追着嘉莉哭诉，尖叫，怒骂。嘉莉捂着耳朵，一路小跑到程医生的诊所，哭着骂她是个庸医。

程医生如旧，不变的扑克脸。

“冷静下来，嘉莉。”她冷冰冰的声音意外的有说服力。 “停止怀疑自己。”

“你很好，现在很好，未来会更好。”

“真的吗？”

程医生忽然笑了，她摘下眼镜，对嘉莉点头微笑。她张开双臂，将哭泣的嘉莉拥入怀里。 “做个告别吧。他们只会是过去，你才是拥有未来的人。别让他们抓住你。”

她忽的将嘉莉推出怀里。

“快跑——”

嘉莉猛得睁开眼，满屋子大喊程医生。库勒斯不敢装作没听见，立马从房梁上跳下来，小跑钻入嘉莉怀里。

“喵~”怎么了吗？是想我了吗？

嘉莉一动不动，好一会才回过神。几次下来，库勒斯也习惯了女巫的神经质。我还蛮厉害的嘛，连女巫的诡异都能承受。库勒斯很快学会了苦中作乐。他站在水坑前，对着倒影里的自己喵喵叫，感慨自己不愧是最厉害的小猫咪，居然能安全的呆在阴晴不定的女巫身边。

嘉莉只觉得他吵。她走到哪，小黑猫就跟到她。她望过去，他就睁着大眼睛，仿佛在说着他很乖的，请不要驱赶他。

果然是好心人最好欺负吗？嘉莉对他不闻不顾，没有柔软温暖的小窝，他会自己窝在房梁下，垂下尾巴晃悠；没有提供可口的三餐，他会自己晃着脑袋出门，带着一身的鱼腥味回来。

他成了嘉莉的小尾巴，跟着嘉莉往村子绕。她的举动很快让邻居的小女孩急得不行。 “你不可以这样！”虽然不认识隔壁新来的大姐姐，但黛西看不得她放着好好地土地不照顾，反而天天没事转悠。在她心里，小小的黛西跳出来，英勇的将隔壁游手好闲的大姐姐骂了一通，让她下了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土地的。

“明明都已经播种了啊。”黛西只敢躲在窗帘后，看着嘉莉又一次离开。太可惜了，没有水喝，种子也会死在你土里的吧。黛西鬼头鬼脑的打探周围，确定没人发觉后偷偷溜进了嘉莉的院子，卖力的伺候起了土地。或许是她太过悄无声息，或许是嘉莉并不上心，黛西居然一直照顾到了泥土里的嫩芽钻出了地面。

嘉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绿油油的小芽。她抬头向上望，趴在窗前偷瞄的黛西瞬间吓得蹲下身。

“喵~”

库勒斯无聊的摇着尾巴。

11.

女巫会吸引女巫。嘉莉无知无觉如同在梦游时，已经有其他女巫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好消息——出现了新女巫！”蓝帽女巫如同恶龙见了金矿，兴奋得眼直冒光。她本打算北上，好避开这一次的战乱。

“好烦好烦，但还是要告诉下她——女巫帮助女巫！”蓝帽女巫再三犹豫后，还是带上了她最爱的蓝帽，骑着小马朝着嘉莉的方向赶去。的亏是个刚诞生的新女巫，蓝帽女巫庆幸，这样她才好根据魔力的飘散的方向找到她。蓝帽女巫一边赶路一边盘算：她首先要教会新女巫怎么控制好魔力，其次至少教会她怎么使用魔力。

蓝帽女巫思索。这次时间有点赶，只给她留下书籍应该可以吧？新女巫也要体谅下她离开的心情才对。

然后——怎么离开呢？蓝帽女巫其实有一个秘密：她并不喜欢和她一样的女巫。经历过苦难才获得力量的女巫，多半带着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她们神经兮兮，有些天天担心有人要加害于她，闭门不出；有些则想着既然人吃人，不如她先下手为强。两年一次的女巫聚会艰难的召开，可每次，到来的女巫不是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自己多惨多惨，要么就是些拥有了力量却依旧懦弱无能的废物，依旧被无能的人骑在头上奴隶。

另外一些——哎，不提也罢。蓝帽女巫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神经了，可望望身边的女巫，她居然又成了最正常的一个——她只是有爱猎杀男人的小毛病而已，和她们一比，竟然有些可爱。蓝帽女巫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她拿定了主意。这一次，她就悄悄地出现，告诉新女巫要赶快离开，再扔下笔记本跑。

蓝帽女巫陶醉的晃晃脑袋。怎么会有她怎么乐于助人的好女巫呢？

12.

以上是嘉莉奇遇的开端。和往常一般，嘉莉在村外游走。忽然，一个带着蓝帽的长发女人从空而降。 “是仙女？”嘉莉对任何超现实的存在都抱有是不是幻觉的质疑。蓝帽女巫喜欢她的话，内心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新女巫了。

她不由得多讲了些。 “现在，你赶快回去，收拾好东西，往——”蓝帽女巫犹豫了下，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路线。大不了她躲着点，再跑快点。 “往北跑。南边的魔物又要来了，今年来得更早，又多了点。”见嘉莉仍一副在梦中的姿态，蓝帽女巫很快明白又是一个活着不如死了的同类。她飞快收回了自己的好心，把书拍到她面上，好让嘉莉清醒的看着她离去。

“喵！”吓死猫啦！差点以为两女巫打架，他可怜的小猫咪要遭殃！察觉到蓝帽女巫的存在后，库勒斯吓得压根不敢从嘉莉的怀里出来。她一走，库勒斯立马逃出来，后怕的绕着嘉莉绕圈圈。

嘉莉如梦初醒，拿起掉在地上的本子。她翻了下,不出所料没有看懂。

哦，她还是个文盲，目前刚摘下了聋哑人的身份。见库勒斯歪着头想偷瞄的架势，她便将本子往他方向推。

“喵！”库勒斯惊得浑身炸毛，忙转身逃开。他不忘频频回头观察嘉莉的神色，见她只是好奇的等着，便壮着胆子往回跑。他先是乖巧的绕着嘉莉的脚转圈，尾巴环在她的脚踝处。 “喵~”还是您最好了~库勒斯甜甜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