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说好的不笑我的！”孙健大喊。他脸涨红，又是尴尬又是生气。琼玉连连摆手以示抱歉，人却乐得直不起腰。

孙健小小的在年级里出了风头。他每日在操场上跑动的身影太过亮眼，一下给无聊的高中生涯多了份谈资。 “你看他跑起来晃动的胸吗？”班上的男生带着恶心的笑意在胸前比划着。见女生看过来，虚托在胸前的手更加卖力的比化，仿佛在演一出滑稽的戏剧。

琼玉厌恶的翻了个白眼。苗淼淼厌恶的撇嘴，跟着琼玉给了她们一个蔑视的眼神。大美女的震慑能力比琼玉高出了好几倍。玩闹的男生们一下成了受惊的鹌鹑，互相四目相对，抬手搔头傻笑。

琼玉暗笑，面上仍是带着无语的神色。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琼玉没怎么在淼淼面前说起孙健了，淼淼也下意识避开。跑操时候看见他那哼哧哼哧往前冲的身影时，淼淼瞧了正挥手给他打气的琼玉一眼，一声不吭地加入跑操的队伍。

“他看起来瘦了很多。”淼淼说。琼玉刚想接句哪有，脑里蹦出来他之前的身影。是啊，他确实瘦了好多，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呢？当晚回家路上，琼玉认真的赞美孙健的努力，闻言孙健乐开了花，挠头表示才瘦了五斤而已。

“你要是学习也这么努力就好了。”

“拜托了，请不要这么难为我，事情总有一件件来才行。我也会累死的。”

所以说，为什么不是优先努力学习呢？明明高考完的暑假大把空闲的时间。一想起高考，琼玉的心又是紧张又是期待。所有努力的终点和所有美好未来的起点，每次学不下去时，琼玉就会打开日记本，认真写下自己高考后的打算。

考上一个好大学名居前列。下面依次排着要睡到死等等琐碎的小事。老师们不予竭力的给大学勾画大学的美好愿景。 “上大学后你们就轻松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地理老师用着玩笑的口吻激励大家。 “考个好大学太重要了！考的大学越厉害，你们日后能遇到的男女朋友就越优秀。哪像现在，就只能在小县城挑？”琼玉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打开本子在上面写下了好大学。

什么是好大学呢？琼玉没有想这个问题。谁也没对这个问题产生过疑惑。琼玉自然而然的把这和成绩画了对勾——成绩越好，越能去到好的大学。

那是好的大学吗？或许吧。琼玉一边佩服孙健的坚持，一边又拧巴他对学业的不重视。想说他什么，又觉得自己像极了班主任，孙健只怕会是另一个烦到不行的自己。一番纠结后只琼玉能聊起其他。

“你是怎么想到要减肥的？”

“因为我太胖了呗。哎。”孙健皱着脸逗乐，琼玉不喜欢他这模样，又问了好几次。他脸色发苦。 “你给青春期少男留一点秘密吧！”他鞠手求饶，琼玉没好气的瞪了眼他。

他缩了缩脖子，眼睛左右转悠，好一会才说。 “等我减肥成功了再告诉你。”

“那还久着呢。”

孙健忙拍胸口保证。 “不久了不久了，再过一会就好了。”孙健盘算，他每天再多跑两个圈，午餐在吃少点，晚餐也再吃少一点，很快就能达到目标了。他的尖锐的决心犹如锋利的刺刀，一下子划破了他肥大的皮囊。砰！气流滋滋的外溢，他人成了瘪的气球。渐渐的，他肥大的身影在一圈又一圈的奔跑中逐渐瘦了下去，都是肉的脸看起来小了好几圈——他快成了年级里传说中的人物，原来胖子瘦下去确实能够颜值逆袭的！一时间，见到他的人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尊陈他为“胖哥”。

“他瘦下去还挺帅的。”淼淼说。琼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目光跟着奔跑的他走。 “是有点。”琼玉眯眼瞧了好一阵才下了结论。

淼淼全程看着琼玉的反应。她们两延续了初中的习惯，将之前的步行回家转变成了跑操后，再到操场上走一圈。琼玉不时看眼冲她挥手的孙健，一会看看沉默的淼淼。

她忽得惊讶的跳起身。天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要好的朋友早就从丑小鸭蜕变成了天鹅，就她还呆呆地停在原地！记忆中又黑又瘦，没存在的淼淼早就在不自觉中消失了，她现在姿态轻盈，眉眼如画，路上时不时引来男女惊艳的眼神。

琼玉被自己的发现逗笑，脸埋进了淼淼的肩头。

“怎么了？”

琼玉强忍着笑。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的眼光那么厉害，总能发现沧海遗珠。”她隐去了女生姓名，说起最近已经有女生找她打听孙健的情况了。琼玉看着跑道上的孙健，又看天，大大声叹气。

“淼淼你说，女生青春期除了恋爱没有其他好做的事情吗？”

淼淼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琼玉皱眉。 “所以说电视剧很无聊！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怎么就只有恋爱值得一提呢？明明也没做什么，但好像只有谈了场恋爱，青春就算没白过了！”

淼淼转过头，温柔的看着琼玉。她已经习惯了，琼玉时不时这样的发出感慨。她喜欢这样静静的倾听，看着琼玉高扬的马尾一跳一跳。

“那你想做什么？”

无名的火瞬间被扑灭，琼玉怏怏的垂下头。是啊，她想干什么呢？一个个美好的幻想从她的脑海里跑马灯闪过——这又算什么呢？这些也不正是电视剧主人公的想法吗？琼玉一一打上叉。

那她能做什么呢？琼玉换了个想法。她头靠在淼淼的肩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淼淼拉住她的手，跟着哼着难听的曲调。

“我不知道。”琼玉说。她很快又补充道。 “或许到时就知道了。”她也钩住淼淼的手，往前晃了晃。夏天的知了叫起来，和家里的吵闹的高压锅没什么区别。琼玉抬头望了眼天，又望了眼下面跟着孙健一起跑的其他胖女孩。

他还蛮厉害的。琼玉想。他成了一面靓丽的旗帜，召唤着其他因为体重自卑的女生，跟在他身后不知疲倦的奔跑着。她们偶尔会抬起低垂的头，冲围观的琼玉灿灿的，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琼玉心若有感。在淼淼视角里，她忽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指着下面的孙健说： “突然发现，他还是挺帅的。”

淼淼话音几分颤抖的发问。 “那你现在是喜欢了他？”

琼玉扭过头，不悦的瞪了眼她。淼淼并没有放心，她像是要确认什么，仔仔细细观察琼玉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淼淼，别这么无聊。不是所有男女生在一起玩就是喜欢的。”

——我知道啊。

淼淼的心涩涩的冒着苦意，再一次高高的悬起。她忽地生出了勇气，不想听琼玉接下来的答案。

琼玉瞬间停下了言语——她感到唇边有温热的触感。淼淼的头发垂到了她的胸前，太近了，琼玉几乎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

淼淼睁着发红的眼框，一声不吭的跑远了。

6.

琼玉好像知道答案了——原来高中女生除了和男生谈恋爱，还可以和女生谈恋爱。

“你怎么了？怎么今天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呢？是出了什么事吗？”孙健眼巴巴的看向琼玉。琼玉回神，猛摇头，只说在想明天的考试。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该担心吧。你成绩这么好，反倒是别把自己累倒了。”孙健不满的摇头，苦口婆心地劝导她。琼玉全程点头，仍凭言语从左耳进，右耳出。

所有的一切已经想通了。她是一直在不安吗？琼玉猜测，她有些面红心热的回顾以往，看看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能让人误会的事情。

“那个琼玉，有件事要和你说。 “孙健的话语又一次将琼玉拉回了现实。他耳朵烧得通红，全程低着头不敢看琼玉，琼玉正迷迷糊糊着，一下子被他含羞的眼神惊到。

她的心受惊重重的跳着，面上也跟着烧红。知了在头上的树荫叫，吵得心不安的躁动。凉凉的晚风吹不散浑身的热意。偶尔眼神交接时，面上的热浪更是滚烫。

琼玉受不了的扭动手臂。 “到底怎么了？”

孙健头垂着，低声的回应。 “这里人多，晚会再和你说。”拜托了请不要这样！你越是这样，越是显得古怪！局促，不安，羞怯，恼怒等情绪火辣辣的炙烤琼玉的内心。她想要大喊，冷面拒绝跑开，身体却背叛了她。

两人无言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耳朵只剩下了不尽的知了声和心跳声。终于，孙健左顾右盼，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个穿着同校校服的身影他才放下心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摸出了个礼盒。

琼玉一头雾水又面红的接过了盒子。 “这是什么？”

孙健不好意思的别过烧红的脸。 “生日礼物啊。”

琼玉更加迷惑了。 “什么？”

孙健咧着嘴笑。 “看你□□知道的——有系统提示的，我厉害吧。”

琼玉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上哪有什么真实的个人信息，纯粹是她瞎填的。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间，琼玉局促的扭动着手。

孙健早就别过脸，眼盯着地面。

“谢谢。”

琼玉终于找到言语的能力了。孙健的眼亮晶晶的，因为她的回答而喜悦着。精美的旋转木马模型摆在书桌上，琼玉每一次一抬头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