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时柏顿了两秒,企图将他怀里的A4纸抽出来。
窸窣响动,有人拽住了纸张的一角。
宋京绽醒了。
推门的时候他不醒,要抱他的时候也不醒,偏偏就是拽这么一张破纸,他醒了。
时柏皮笑肉不笑,觉得真是有意思。
“时先生回来了?”宋京绽从飘窗上爬起,嘴里还有小小声的抽气。
飘窗上连个垫子都没有,他又实在瘦,骨头硌在硬邦邦的瓷砖上,醒来才觉得钝痛。
时柏不说话。
宋京绽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对来,抬头,正对上他阴鸷的一双眼。
“轰隆——!”
园丁的雨靴踩在草坪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在咒骂鬼天气,看上去就将迎来的一场暴雨,把他刚才辛勤劳动的成果又要搞毁。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能控制老天爷的喜怒呢。
他只能祈祷骤雨少些将落叶打下来,他的工作还稍微轻松一些。
收拾完器具,他偏偏抬眼,见别墅从来不拉窗帘的玻璃被厚布窗帘盖的死死,还有一闪而逝的白。
主人家的事,园丁才不关心,他快快的躲雨,少顷就跑不见踪影。
香山别墅的主人少见鲁莽,宋京绽的腰被箍的生疼。
他张着嘴,哆哆嗦嗦的眼泪粘在睫毛上,又随着扑簌簌落下的眼皮而掉下。
烫的人皮肤好像被灼烧。
“今天见到了岑楼。”
时柏的手指从宋京绽的发缝穿过,青缎一样的漂亮,时柏能看见他白白的背,和凸起的脊梁。他压低了眼,贴在宋京绽耳边:“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宋京绽无可招架他突然而来的发疯,眼睛湿润红肿,他逃避的,想把脸埋进被子里。
“岑楼给戚容检查的时候,有没有也查查你?”
他蓦然拽起宋京绽的头发,拎着他的腰将他翻转过来,使他的脸朝向飘窗。
时柏挑起窗帘的一条缝。
阴阴沉沉的天,透进来微弱的光亮,照在宋京绽身上,白的晃眼。
“他是不是把你放在诊室的病床上,告诉你要躺下。”
宋京绽隐隐的抽泣。
时柏问:“你有没有向他张开腿,让他好好检查?”
宋京绽原来觉得,时柏和戚容是不一样的人。
戚容是藏在皮囊下的怪物
而时柏,是理性的冷漠。
他的眼睛扫在宋京绽身上,毫无感情,评估的是宋京绽的价值。
于是宋京绽在一干人里选择了他,他见解独到的认为,时柏这样的人,一定冷静又克制。不管是出于新鲜感或者怜悯心,抑或是随便什么,反正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
是的,一定不会太长。他在这样侥幸的理解中,被突兀的推翻。
在精神恍惚间,时柏从身后捏起他涕泗横流的一张脸。
冷的手指捏起他尖尖的下巴吗,嗓音里的阴冷仿佛与死去的戚容重合:“你招过那么多人,有没有想过今天会翻船?”
他不讲道理的给宋京绽扣上帽子,甚至连辩驳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宋京绽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被欺负的相当惨。
飘窗上都是宋京绽斑白的眼泪,而他能做的,只有狼藉的拽住窗帘,不叫别人看到他此刻的凄惨。
时柏又在点烟。
宋京绽觉得自己的肺都被烟泡了一遍,变成电视机上医疗频道上的黑色肺。
他最讨厌。
但面对时柏,仍旧敢怒不敢言。
要憋死自己一样的屏住呼吸,脸蛋通红。
宋京绽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可怜又可笑。
他支起的小腿上有一块一块青紫的掐痕,宋京绽将自己缩在床脚,伪装成能够不被发现的木头人。
而他的视线,落在那副玫瑰图上。
宋京绽有收藏的癖好,戚容又是独占欲很强的疯子,他的画都被宝贝一样供在戚宅里,连随手勾勒的线条都不放过。
宋京绽一时兴起拿圆珠笔勾勒的玫瑰图,就那么皱皱巴巴掉在床脚的地板上。
他想捡起来。
抱在怀里。
像是什么奇特的归属感,只有他画出的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他刚想去够,殊不知一对眼睛已经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今日的一切起因都是这幅该死的玫瑰图,他实在无辜,又实在可恨。
不会察言观色的宋京绽,在身子往前的一瞬,被掐着后脖颈扽起来。
“宋京绽。”与不可抗力的动作相悖的,是他落在耳边的轻轻细语:“你不知道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