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相机里,是另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光影世界。现代科技给陆迦南的回眸一瞥带来了极美的滤镜,漂亮的狐狸眼噙着泪,眼尾发红,明亮温软,怯怯的,像只无依无靠的小鹿。小巧上翘的琼鼻尖落着两滴玉珠,淡色的菱形唇被她轻轻咬着,像是在强行忍住鼻酸眼泪。
这一刻,江好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下意识地想,陆迦南这张脸,简直完美符合穿书局中对于“美强惨”定义中的“美”字啊!
与此同时,秦臻那边又弹出来了两条消息:
【江好你在干嘛?】
【江好你是不是又乱心软了?】
江好心虚,赶紧把拍好的图片给秦臻发了过去,狡辩道:“没有没有,我给你拍照呢,太冷了,手机没握住。”
她言辞恳切,秦臻信了,回复的消息又软下了口气:【辛苦你了,等我,大概后天我就能到A市了。】
后天?
江好心里紧张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想,这个时间好赶呐,她要是想做些什么都得加紧时间。
但是随后她又自己反驳自己,她什么都不会做,陆迦南又不是她的任务对象,她干嘛一时上头啊?难不成看人家可怜又长得漂亮,就把人家往家里带?
下一刻,江好心中又忍不住泛起嘀咕。
世界意识为了帮助穿书者尽快找到任务对象,会有意无意地安排一些意外,所以说,其实江好一直在自己的任务对象身边,或者她即将被世界意识推着去遇见自己的任务对象。
万一陆迦南就是她的任务对象呢?
江好胡思乱想,悼念却已经开始了。
本着尊重死者的想法,江好还是暂时摒弃了自己脑中的杂念,开始闭眼悼念起来。
只是忽然,她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阴冷森寒,像是在讥讽和嘲笑。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随后,她睁开眼,四处看了看。
陆迦南依旧靠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其他人也都默默垂头,一言不发。
没谁看她。
错觉吗?
江好想。
可能是寻找任务对象的压力太大了。
很快,江好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遂低头不语。
十分钟的悼念很快结束了,陆树明的照片被工作人员撕了下来,换上了下一个亡者的黑白照。
亲戚们零零散散地离开,陆迦南也站起了身,但是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走掉,而是对工作人员说:“你好,请问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怯意的颤音,像是生怕工作人员拒绝。
工作人员问:“你爸?”
“是。”
“拿去吧。”
工作人员利落地给了照片,开始收拾场地,准备下一批人的到来。
江好则看见陆迦南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进自己的口袋,还不放心地多拍了两下,心中的想法便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其实目前陆迦南已经符合了关于美强惨女二的两个标准了,只要再符合一个“强”字,那陆迦南不就是她的任务对象了?
江好决定等下要束起耳朵,多听有关陆迦南的消息。
几分钟后,江好跟那群亲戚一起来到了先前的墓园主楼,陆迦南也在。
大家坐定了,开始正式商讨陆迦南抚养权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商量,在江好看来,这群人只是在吵架。
她们争先恐后地举例论证,力图证明以往谁与陆家更交好、得到的帮助力度更大。谁又在陆迦南小时候礼貌性地夸过她两句聪明、漂亮、懂事。谁又曾经跟芳姨很说得上来话,诸如此类。
江好都快要听烦了,终于被她捕捉到了一句:“南南从小成绩就好,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名,要是好好养着,说不定将来还能考清华北大呢!你们收养了南南,不吃亏啊!”
一瞬间,江好看向陆迦南的眼神亮了。
身世凄惨但自强不息的漂亮女学霸!美强惨女二!是她的任务对象啊!
而陆迦南仿佛对这些争吵置若罔闻,她一个人端着个塑料小板凳,孤独地坐在角落里,头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湿发垂下来,掩盖住了她的眼角眉梢。她的左手放在装有她父亲照片的口袋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墙上的水凝胶。
如此漠然的神色,像是这群人讨论的不是她的去留,她只是个看客,可以作壁上观般的无所谓。
终于,半个小时的口水战后,这群人讨论不出一个结论,一致打算将皮球踢给陆迦南自己。
“南南,你想跟谁?在场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们,你选一个吧。”
“对对对,让南南来选一个。”
“选你五舅舅,他以前老往你们家跑,找你爸爸给他从外地带好烟回来。”
“好烟算什么?我记得南南他爸以前还是货车司机的时候,可赚钱了,她婶子,你不是还借了一千块没还么?”五舅舅反击。
“谁说我没还?这些年我可给南南送了书包和文具,你们呢?一点事儿也不做。”
“屁的文具,你家孙子不要的破烂,让南南捡剩的用?”
“你对南南好,你养她啊。”
“你养啊。”
“你怎么不养!”
陆迦南就这么坐在这群人的面前,穿着连帽衫,消瘦的身子弯曲着,头发湿湿的,眼眸黑沉空洞。
耳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她眼眸里的疯狂阴郁和嘲讽讥笑就越来越重,她的手藏在口袋里,拼命地扣那张黑白遗照,身子颤抖起来,面上浮现出了扭曲的笑容。
她想说:“别吵了,不想像那个酒鬼一样死掉就别吵了。”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吐露出口,一道女声忽然插了进来:“别吵了!我养她!”
女孩的声音坚定,清亮,脆生生的,像是冰冷寒冬里迎面吹来的一股春风,让陆迦南一怔,随后猛得抬头,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留着波浪短发的女孩提着一把黑色大伞,伞尖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漂亮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的手握紧了胶制的伞柄,像是在给自己某些勇气,随后,她深吸了一口。
下一秒,陆迦南就听见女孩用同样坚定的声音,重复地说:“我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