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邱幼远的未婚妻。
宁稚立在原地,四面都是深秋时节特有的入骨凉风。
宁稚忽然明白了,邹兰穗刚才的举动不是在招惹自己,就算包含这个成分,也绝对所掺不多。
她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挪了车,想要用这种方式提醒邱幼远自己的位置。
邱幼远系上安全带,打量了下路况,径自控制着方向盘开了出去,并没有看见角落里的宁稚。
宁稚用力眨了下眼睛,茫然地往周围望了望。
那一刻,他发现好像大家都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个个步履急促没有一点停顿。
宁稚夹在他们中间,被过路的人不断绕开,感受到了一丝非常难言的无所适从。
他抿起嘴唇,给黎琼发了一句:
【你在工作室吗?】
黎琼出于工作需要,对他的来信一向都是反应最敏锐的,这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显然,今天黎琼的回答跟平常不太一样。
【黎琼:???不是你昨天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集体休假一天想干嘛干嘛的吗。】
【黎琼:正在美容院做spa,至少还得两个小时,勿念。】
宁稚发了个句号过去,摁掉屏幕假装无事发生。
宁稚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邹兰穗刚才欠嗖嗖的笑。
最后,赶在这一幕于他脑内无限循环直到自动生成影片之前,宁稚的手机铃声高调地响了起来。
邵朗星似乎正从教室往外挤,背景音奇吵无比。宁稚把耳朵凑到最近,勉强听见他说:
“还有二十分钟上第二节课,我在学校南边的角门等你。”
直到这时,宁稚才终于想起了自己临出门前跟邵朗星的约定。
邵朗星大概是被身边推推搡搡的人弄烦了,讲话态度算不上好:“我至多给你十分钟,找不着的话就看地图。”
邱幼远的车刚开走,车尾气还好似萦绕在宁稚鼻子旁边。他现在有一种迷之没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听见邵朗星的语气也只是温和地笑笑,说了一声好。
邵朗星很快挂掉电话,宁稚耸了下肩,将身上积攒的寒气统统抖掉,快步朝着邵朗星嘴里的地方走。
T大跟他以前读的美院门对门,宁稚对自己以前常经过的南门非常熟悉。再加之刚刚吃饭的茶餐厅本来就在附近,没用上五分钟,宁稚就已经到了。
隔着一条被落叶铺就的小路,宁稚看到邵朗星站在梧桐树下,正在跟一旁的左熠聊天。
宁稚冲对面打了个招呼,左熠见后兴奋地挥了挥手,还拽了下邵朗星的袖子提醒他人到了。
邵朗星偏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宁稚已经到了他身边,稍微抬起下巴:“走吧。”
“……你好像很高兴。”快走到左熠专业课班级的时候,邵朗星脚步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对宁稚道:“为什么?”
宁稚一笑:“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来你的学校。”
说着,宁稚环顾四周,看了看教室里三三两两闲聊的学生,语气有些怅然:“而且我已经很多年没到过这了。虽然不是我的母校,但能进来看看也觉得开心。”
邵朗星轻声嗯了一下,随便拉着他找了个后排长桌坐下。左熠稍微晚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抢个第一排好好听听讲。
不过最后他还是抱着书,乖乖跑回了邵朗星身边。
左熠给他俩一人发了根笔,又从自己的练习本上撕下两张纸递给他们。
邵朗星是理科生,只在大一的时候上过几节文学公共课,并且还都是随便混混就能拿到学分的那种,一时无法理解左熠的行为。
“……你们这科目还要记笔记?”邵朗星嘴角一抽,难以置信地问。
宁稚的关注点则又在另外的层面:“过来旁听也需要这么认真吗?”
左熠停顿了一下:“倒也不是,这个新老师从来不管学生听不听。”
“……只不过。”左熠笑笑:“邵哥跟我说你是画师,而且水平很高。我想,也许你会需要一个……伯乐?”
上课铃在校园内不紧不慢地响起来,一位西装革履的讲师推开教室的门,站在了高出地面半截的讲台上。
“我听说以前有个叫spray的画师,就是因为受到了当红作家的赏识,才能平步青云,没多久就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左熠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过去:“这位老师是个相当风头无两的青年编剧,过来代课是为了还大学导师的人情。宁哥如果能得到他的垂青,大概也会跟spray一样,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邵朗星皱眉:“这就是你非要我把宁稚带过来的原因?”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邵朗星觉得疑惑,来回看了看他跟宁稚。
宁稚闻言摊摊手:“我们虽然加了好友,可私下一句话都没说过,单纯是左熠比较善良吧。”
左熠被夸得有点害臊,耳根红了起来:“反正……我已经提前跟新老师提过了,说今天会带来一个很厉害的画手朋友。正好他最近刚跟一个长期合作的画师解约,手下也很缺这样的人才。”
宁稚笑了笑,心说估计现在年轻一代里还真没有需要我刻意讨好的编剧。
不过邵朗星这学弟终归是好心。
他扶了下眼镜,带着几分戏谑的心思将目光投向黑板前。
但下一刻,宁稚脸上的笑意就维持不住了。
左熠佝偻着上半身,还在小声科普:“其实算起来,邱幼远一共也没拍过几部电影电视剧,可得过的奖已经很有含金量了。如果你能跟他搭上线,那绝对是前途不可限量……”
三尺讲台上,邱幼远显然也注意到了来自宁稚的视线。
他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随后就低头调了下麦,如往常般轻声道:“同学们,大家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