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零二分,庞近月照例气喘吁吁地跑进高二2班。
主要还是她冲刺得太快。
开始讲题之前,孟澄潭斟酌着语言,犹豫地开口道:“我今晚在想,如果我保持现在这个成绩,甚至再有提升,能不能走文化课道路,去一些好学校。”
庞近月闻言睁大双眼:“哎?你不艺考了吗?”
“就算不考美院我也可以画画。”
她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你实话告诉我,你不会只是想考一个离我近点的学校吧?”她直视他的双眼。
孟澄潭抿着嘴唇,垂下眼睫:“……是。”
“你有很喜欢的文科专业吗?比绘画更喜欢的程度?”庞近月眉头皱得更紧。
“……没有。”他轻轻地摇头。
“孟澄潭。”
他身子微微一颤,只因很久没有听见她这般郑重其事地唤他的全名。
“虽然这句话可能不完全适用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人生不只有爱情的。”
“你知道你的绘画才能有多么出众吗?多少人喜爱你的作品,又有多少人羡慕你这份才华?不说别人,我就是一个。现在你为了一些朝朝暮暮的事,就要把这得天独厚的能力就此冷落弃置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知道你就算自己画也能继续进步,但如果你选了其他专业,你还打不打算走这条道路?八成是不打算了吧?毕竟如果还打算从事绘画职业,干嘛多此一举,走个大弯路?”
“我不是要道德绑架你,说你不画画就是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我或者对不起大家之类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想表达的是,你既然有这种能力,同时这又是你最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放弃?这堪称暴殄天物了。”
“但我更喜欢你。”孟澄潭小声说道。
如果让他在绘画和庞近月之间选择其一,他绝对毫不犹豫。
“但是你完全没有必要只是离我近一点,就直接放弃绘画道路,完全没有必要。”她语气极其坚定,不容置疑,“你不能只是因为爱我,就把其他你爱的事物全部都否定了,我又没逼迫你为了我抛弃所有,恰恰相反。”
她站起身,紧紧地拥住他。
“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之后,这世界上的所有美好,都能属于你。”庞近月在他耳边低声细语,“我希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你能拥有越来越多的幸福,而不是越来越孤独,除我之外一无所有。”
“甚至假如哪一天,就算我离去了,你的口袋里也能满满当当全是幸福,而不是像当初你父亲一样魂不守舍。”
孟澄潭身体剧烈颤动一下。
庞近月露出不忍的神情,她知道这句话对他而言十分残忍,毕竟他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的爱,并且在得到她之前,就因无数次预先设想过失去她的样子,而一度踟蹰不敢前。
但她还是要说出来,这是她最真实的心声。
“不要。”他小声说道。
“嗯?”声音有点过于微弱,她都没听清。
“不要你离去。”他把面庞埋进她的颈窝,声音委屈极了。
庞近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不离去不离去,我就随口打个比方。”她一手抚摸着他的发顶,另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总之,什么为了离我学校近一点就放弃艺考走文化课,你死了这条心,除非有哪个专业比绘画更吸引你,那我绝对双手双脚支持你去。”
“好,我答应你。”他仍未抬起头,闷闷地说道。
为了安抚他,庞近月又把他按桌子上连亲二十分钟。
月考结束两天后成绩下来,庞近月通常发挥稳住第一名,孟澄潭考取年级第三十五,班级第二。
主要是副科分数有所下降。
毕竟月考只是按二中内部的排名进行赋分,底下没有水平低于二中的学生给他垫着,赋分下降也很正常。
一中二中的文科生,考试规模越大,才越吃香。
他自己对此心态良好。
庞近月见状也松一口气。
月考结束则是国庆假期,高三生只有三天假,高二五天,高一七天。
回家当天下午,庞建宏和范锦秀一起开着车来接女儿。
车上庞建宏犹犹豫豫开口:“这次你也要去孟澄潭家住三天吗?”
“昂,不然呢?”庞近月理所当然回答。
“你是想在他家住还是单纯想见他?”范锦秀冷冷淡淡开口。
“想见他啊,跟他一起学习比较有动力,要不然这么多试卷砸都能把我砸成里脊肉饼。”她满嘴跑火车。
她现在就算跟孟澄潭共处一室也能做到专心学习,因为作业实在太多。
“那你别去他家打扰黄柳珊备孕,对人家身体不好,你把他带来咱家住。”范锦秀语气依旧凉凉的。
“哪啊,他们家卧室隔音可好了,而且珊姐特别喜欢我,每次见了我都喜笑颜开……等等,”庞近月瞪大双眼,猛然反应过来,“你不会只是想见他,然后不好意思直说,就找这么个理由吧?”
范锦秀咬牙切齿。
“给你妈留点面子。”庞建宏小声道。
庞近月放肆地在车上大笑五分钟,一边笑一边给孟澄潭发消息。
“我爹妈邀请你国庆假期来我们家住”
十秒钟后孟澄潭回复:“??????????????????”
庞近月笑得快要裂开。
“不会是鸿门宴吧”他又回复道。
“笑死我了,啥啊,给你一百万离开我的女儿?我家也没那么多钱啊”
“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见见你,你安心就好”
“那好,我明上午过去吗?”
“好嘞,我给他们说一声,嘿嘿嘿嘿”
“[小狗翻滚.gif]”
次日上午九点,庞近月下楼接孟澄潭。
他在踏进她家门的时候无比忐忑。
上次来她家,还是在他初二的国庆假期。
一晃竟然已过去三年。
庞建宏与范锦秀在玄关迎接他们。
“叔叔好,阿姨好,好久不见,这是一点心意。”他将手里的两个箱子放在地上。
“哎呀,哪还需要礼品啊,近月在你们家住也没送礼过去。”庞建宏连连摆手。
“谁说我没送!”庞近月瞬间气成河豚。
就说她爹妈一点都不了解她。
前十六年她隐忍得太好,几乎不会向父母展露自己的真实性格。
以至于展露之后,反差太大,他们便认为她性情顽劣。
此后她在家时间太少,也缺乏互相了解的机会。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便是。
他俩见面就是为学习,孟澄潭稍微摆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二人便进入卧室。
庞近月对着六科一百多张试卷抱头崩溃。
“二中前两年的轻松欢乐惬意愉快是用高三一年地狱换来的是吗。”她整个人都被击垮,绝望呢喃。
孟澄潭担忧地看着她:“之前在推拿店我悄悄学了一下技师的手法,后来也自己研究过,我帮你按摩吧,你别太累。”
“欸欸欸真的吗!”庞近月惊喜万分。
然后她发现孟澄潭还真不是在吹牛,捏哪哪舒服,而且跟技师相比,他会比较照顾她的感受,不把她捏得那么疼,同时也能起到放松的效果。
她简直要爱惨他,搂着他的脖子说:“你是个什么宝贝,然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然后就把他压在床上。
庞近月家隔音不好,孟澄潭全程强忍声音。
一小时后她神清气爽地开始写数学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