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音边说边把包放在鞋柜上,脱下高跟鞋,换上了阿姨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兔子拖鞋,然后穿过门口的楠木雕花屏风来到正厅。
下一瞬,时音音就愣怔在了原地。
不远处,正厅靠窗的围棋桌旁,贺时桉与老师正盘腿坐在蒲团上。
他们沐浴在窗边散落的阳光里,和谐得似一对父子般。
自老师生病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老师这么开心过了。
视线忍不住地偏向贺时桉时,时音音的内心忽而有一瞬的柔软。
“啊。”老师满脸开心地盯着棋盘,头都没抬一下,很是敷衍地应了声,“给你留了饭,我们都吃过了。”
“……”
时音音心里突生的杂念被老师的“无情”掐灭。
就……很想给老头翻个白眼。
时音音心里的小人在使劲地戳老头的脑袋,不动声色地在心里一边戳一边叨叨:“好啊,你个坏老头,连你也折腾我,是吧。”
“现在是怎样,您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时家有多恨嫁女儿么,还有,你是刚有新人就要忘旧人了吗,不仅吃饭不等我,现在还要无视我是吧,哼…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哼!”
小人戳完,时音音才注意到贺时桉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了几秒,贺时桉朝她微微颔首,而后慢条斯理地将指尖的黑子落定后,才再次偏头朝她看来,“好久不见,时小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看到了男人唇角翘了下。
但转瞬又消失于无。
时音音红唇淡抿,“贺先生,我们昨天才见过,不算久的。”
“俗话说得好。”老师将手中的白子落下,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复又看向贺时桉,“时桉啊,该你了。”
时桉?
上回见,老师还是称呼他为贺先生。
这才过多久,就叫得这么亲热了?
时音音的脸莫名有些热,下意识地又看向贺时桉,对方也在看她,脸上还带了点笑,像是在回应老师的话一样,却也没再有其他的肢体动作。
这个反应很微妙,有顺意老师心意的尊重,也有对暧昧进退有度的分寸感。
综合三次见面来看,时音音承认,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位贺先生都符合各大豪门世家的联姻条件。
这样的人又怎会缺女人,甚至飞蛾扑火的都大有人在。
时音音扔下一句“我去吃饭”便急急地转身,而后迅速进了厨房。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逃避些什么。
正吃着阿姨给她热的菜,耳边又传来老师的笑声,估计是又赢了。
老师的围棋是她教的,六年了,依然菜到无法形容,但是又菜又爱玩。
平时但凡有空,总要拉着她下几盘,但次次都是他输,现在有贺时桉陪他下棋,倒是无往不胜了。
也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在故意装傻。
毕竟贺时桉那样的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区区围棋又怎么可能难得到他。
时音音把所有的菜吃了个遍,每个菜都尝了一嘴,但是没吃米饭,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长胖,想减肥。
听老头笑得越来越得意,时音音放下手里的筷子往外面正厅走。
许是阳光迷了眼,又或许是窗边的那张侧脸与季星野太过相似,时音音那压制多日的情绪忽而失控。
“蔡阿姨。”她朝正在收拾屋子的阿姨喊了声,“我今晚要吃白鳝。”
说到“白鳝”二字时,她还特意咬重了音节。
阿姨“嗳”了一声就去厨房准备。
时音音说话时,始终注意着贺时桉的神色,可她什么异样也没看到。
是没听到吗?
想到这,时音音慢悠悠地走到老师身边坐下,又故意重复了一遍,“老师,我们今晚吃白鳝,好吧?”
说话间,时音音的余光一直锁在贺时桉的脸上,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异样来,可是并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年少的季星野怕蛇,哪怕听到“蛇”这个词,他都会下意识的躲避。
连同似蛇的白鳝,他也是避之不及的,更不要说吃了。
这张脸和季星野太过相似了,除了右眼角没有泪痣,除了气质不同。
以至于每次面对他,时音音都得极尽克制,不然她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是她第二次朝贺时桉伸出试探的触角。
第一次是问他——贺先生爱吃樱桃吗?
年少的季星野爱特别爱吃樱桃,可贺时桉给她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
只是这一次,她竟不似第一次那般的坦然,试探的触角才稍稍伸出,她就似怕疼般地缩了回来。
“你安排就好。”
老师专注于棋盘,依旧没抬眼,“对了,时桉为了感谢你昨天给他看病,今天特意给你送了你最喜欢吃的帝王蟹过来,晚上,你多吃点。”
帝王蟹?
直到这时,时音音才想起昨天贺时桉在微信里说,今天要请她吃海鲜的事。
昨天医院的那场见面虽是老师促成的,可如果他不想,自然也就不会有后续。
今天,他又主动送帝王蟹上门。
所以,他到底想干嘛?
时音音抬眼看向对面执黑棋的男人。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贺时桉落子的同时也抬眼向她看来。
窗边阳光斑驳,晃得人眼睛疼,时音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这张脸,是贺时桉,还是季星野。
那一瞬,时音音像是鬼迷了心窍般,缓缓开腔,“这位先生,你是喜欢我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谁浪高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