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宁晚时常莫名想到沈乾一。

昏暗的走廊上，打火机的火光照明他的侧脸，明暗交错间，他突然一笑，问：“这儿能抽烟吗？”

那匆匆的一面，廖廖几字的对话，竟叫她如此记忆深刻。

或许是命中注定，或许是缘分使然，冥冥之中让两人将这个故事延续下去。

一星期后，宁晚打了辆车，出发去林菲菲给的推荐函上的舞蹈培训学校地址。

近两日来北京的天气还算不错，虽说日晚温差较大，但总体来说白日里还不算冷。

宁晚出门时打扮了下，穿了身白色绸缎的衬衫，下面配了同色系的半包臀裙，搭了件白色风衣，踩了双高跟鞋，看起来既干练又不过于死板。

出租车驶在公路上，北京交通向来堵塞，一条条马路，总是车比人多。

“唉，又堵上喽。”驾驶位上的老师傅唏嘘了一声。宁晚关掉手机往后视镜里一看，前面堵，后面也堵。

这时面前的绿灯一亮，几排车辆又如长龙似地动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还算来得及。

“吱--”，出租车轮胎猛然收紧，摩擦地面发出响声。宁晚因为惯性向前扑去，有安全带拦着，头轻撞到了座椅。

“丫头，没事儿吧！”司机焦急发怵地往后看宁晚。

宁晚捂着脑袋抬起头来，“没事没事。”

司机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确认是真没有事才狠狠松了口气，但又立马忧心起来，边松开安全带边对她说：“丫头实在是抱歉，今儿是送不成你了。你先休息休息，有什么问题给我说。”

额角已经不痛了，照了照后视镜，看着有点红而已，没什么大事。宁晚跟着司机下了车。

看了看现场，两辆车发生了追尾，好在问题不大，没有人员受伤，只是车辆间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视线移向前车，没什么问题，只有有点轻微刮花了。宁晚觉得车型有些眼熟，是辆黑色奥迪。往旁边走了走，车辆牌照是那晚曾看见过的“007”，赫然是沈乾一那天坐的车，宁晚瞳孔颤了颤，划过一抹意外和惊喜。

她站在路边，看着车窗，只是黑蒙蒙的一片，看不见车内的人。

出租车司机和奥迪车上下来的司机正在交涉。

出租车司机看起来有些紧张，中午时分，太阳明亮在高空，司机不断地擦着两鬓的汗水。

“抱歉啊，我看着前边儿的绿灯时间快要结束了。想着您肯定能过去，我也提个速，免得又要等半天，哪成想那绿灯一闪，您接着一停，就撞上了！”出租车司机说。

话音一转，带着点小心翼翼，“我知道这是我全责。但您看，没人受伤，能不能私了，咱们走保险赔偿怎么样？”

奥迪的司机显然做不了这种决定，弯下腰来轻轻敲了两下车窗。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半，里边坐着个男人，穿了件黑色衬衫，宁晚看不清他的全貌，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嘴唇。

应该是他，沈乾一。宁晚想。

司机和男人说了两句话，男人点了点头。司机才转头，“可以，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咱们私下解决。”

出租车司机一喜，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拿出一站名片样的卡纸，但又不算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车内昏暗光线中，宁晚恍惚间好像看见男人笑了一下，眨眼之间，又好像没笑。

随即探出一只夹着烟的手，手里有一张名片，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开，可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和腕上的一串佛珠。

“这是我的名片，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系我！”车内的男子说。

如出一辙的北京话，她更加确信车内的人就是那晚的沈乾一，她的心颤起来。

出租车司机赶忙双手接过名片，到了声谢。

沈乾一的手往前一扬，“您先！”

出租车司机几步跑到宁晚身边，“丫头，对不住。今儿是送不成你了，我把打车费退给你，你重新打辆车吧，抱歉。”

宁晚看着司机，浅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人没事就好！”司机感激地点点头，开着出租车离开了。

出租车刚走，交警就赶来了。看到奥迪车辆的车牌号，脸色一变，立马就小跑起来上前，见到沈乾一，“沈先生，您没事儿吧。”语气恭敬关切。

沈乾一招招手，示意没事。

车辆开停在路边，离宁晚挺近的，她能清楚听见两人说话声。

交警脸色缓和了几分，语气仍是恭恭敬敬的，“那这事儿……”

“没事，我们私下协商处理，您去忙您的吧，别堵着后面的车了。”

交警得了首肯，点点头，“好的，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们，您请慢走。”

宁晚在旁边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想起朋友之前说的话，记忆更加深刻。听那话时，她还是学校里懵懂只知道认真读书的大学生。什么权利，地位，金钱，抱有一股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感觉。现在亲眼看着这一幕，心中作何感想她不知，只觉得有点别扭。

她沉默地低下头，不再看向那边。她在手机上看着导航，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在最快时间内赶到目的地。这段路不好打车，也没有公交直达。她必须得走好一段路才能打到车，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超出约定的时间迟到。

宁晚皱着眉，心中担心，面上也带着焦急。就在她打算快走到另一条街去打车时。

那辆奥迪“007”缓缓停在自己面前。车门被打开，里边的人带着淡笑，“去哪儿，我送你吧。”

这话熟稔得两人仿佛是认识多年，再亲密不过的人。

宁晚怔愣定在原地，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许多年后，她仍然记得自己那刻的心情。

“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神色着急，你可以拒绝。”他依旧浅笑，但样子却有几分笃定，开着车门就这样静等着她做决定。

宁晚打开手机看眼时间，如果拒绝，怕是要要迟到了，如果拒绝，怕是没有下一次了，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最终松开。她下了路边的坎，坐进车里，巧巧地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