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邢知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
这两日她和兰沉璧都默契地没怎么说话,兰沉璧在楼下用饭时她装睡;兰沉璧为宅子添灯挂彩时她装瘸;兰沉璧套马耍枪时,她躲在不起眼的窗子后头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颜宅虽然离皇宫近,却地段不好,坐落在偏僻的小巷。于她这样的病人来说,却好像刚刚好,院子里种满了竹子,正好够掩盖住她的眼睛。
然而当她终于等到兰沉璧不在的一天时,她走出门却发现宅子已经变了个样。
它的飞檐斗角挂满了宫灯,竹子上头还挂着许多写着好字的流苏吊牌,主厅里外的摆件和装饰也一干换成了大红色的。
邢知墨缓步走到正在摇曳的观音竹前,抬手攥了一个吊牌看。
“岁岁平安。”
她这才想起来,日子快到除夕了。
兰沉璧这样装饰颜宅,是不是说明,准备好了除夕跟她一起在颜宅过?
虽然这么想很没道理,但邢知墨心底却莫名其妙泛出一股暖意。
她自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跟别人一起过过新年。假使兰沉璧真的这样打算,这一定会成为她余生中最忘不掉的一天。
自然,兰沉璧如果要回去陪她的家人,也是应该的。
兰沉璧的字型体瘦长,笔锋隽秀,却洒脱连贯,蕴着一股果敢刚毅的气质在里头,不小家子气。
她不由得多走了几步,多看了几个。
“静宁见春”、“棠棣同馨”、“顺遂无虞”……几乎都是些一般无二的吉利话,几乎在她要看厌了的时候,忽然一个吊牌吸引了她的注意。
“愿速重逢。”
甚至它格外特殊——有其它吊牌没有的铃铛。
没来得及等她细想,忽然身后传来——
“能走路了?”
邢知墨蓦地回头。
兰沉璧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披着一件白色的鹤氅,手中提着一把剑,一如既往的遗世独立之姿。
满园散落的竹叶从她面前滚落,像是一幅山水画。
邢知墨一下子把刚才的吊牌抛在脑后,脸颊不争气地涌上一股热潮。
她赶忙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垂下眼睛,支支吾吾道:“啊……是,是的……”
脚步声骤起,狭小的视野内,兰沉璧的衣角闯入。
“你看见了?”
邢知墨老老实实回答道:“看见了。”
忽有铃铛声响,是兰沉璧伸手触碰了一下某个特殊的、挂着铃铛的吊牌。
她以为兰沉璧接下来会细说希望跟谁重逢,却并没有。
她听兰沉璧道:“以往你的除夕是在哪里过的?”
邢知墨思忖了两秒,却绝无可能往真正的自己身上想。
想到刚来这里的时候自己穿得像个乞丐,系统又说自己是什么江湖通缉榜的人物,瞎说道:“随便找个街上的狗一抱,相互取暖着就过了。”
……
她成功让兰沉璧沉默了许久。
“那你今年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
她蓦地抬头,答得飞快。
其实是因为早就有所猜测,但这么一来,好像弄得她有什么期待似的。
“我是说……”她艰难地补充着,“如果你没有什么打算,我可以跟你一起过……”
好像更奇怪了……
而且她凭什么这样笃定?说不定人家只是把颜宅借给她避灾几天,人家另有约呢。
她就这么内耗了许久,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旋即头顶被轻叩了一下。
她抬起眼,迎上兰沉璧微亮的眼睛:“好,一起过。”
虽说是一起过除夕,到底邢知墨是个五谷不识、四体不勤的现代废柴,基本上宅子的布置全是兰沉璧负责。
她则帮兰沉璧一点儿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她还剪了几个特别丑的窗花想给兰沉璧贴窗上,遭到人家一阵嫌弃。
兰沉璧看着它说:“我看它没什么辟邪的作用,倒是很招邪。”
邢知墨:“……”
后来这些丑窗花却集体失踪了。
等到邢知墨再看见它的时候,已经被人在它原本的丑模样上修整成了好看精巧的样式,悉心贴在宅子各处。
正当心里暖暖的,邢知墨临睡前,却在自己的床头发现了最丑的那张窗花。
“……”她把丑窗花撕下来,默默垫在床底下当驱邪用。
再过了几日,邢知墨的膝盖伤彻底好了。
她的剑招越发熟练,甚至可以跟这具身体本就有的轻功连接起来,行动时如行云流水,又如翩翩起舞,剑气可斩落百里外的物件。
这让她重新捡起了对自己这具身体设定的好奇。
这样绝世的剑术,恐怕不是凡夫俗子吧?
也是,既然是什么通缉榜大佬,也不太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可是最尴尬的是,原主的账现下都要清算到自己头上来。
也不知道在被各路大侠搞死之前能不能改变阑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