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沉,星月寂寥。顺着山的走势蜿蜒而下的小溪边,女孩用叶子碗舀了一瓢水,浇在如丝绸般顺滑的乌发上。
发间皮肤接触到微凉的温度时,兰沉璧眼睫一动。
“有点凉是吗?”邢知墨的声音轻柔,她伸手揉了揉方才浇了水的地方:“没有办法,而且荒山野岭的,也没有清洁剂,只能用清水洗一洗了。”
说着,又舀了一瓢水,这回却没有立即浇下去,而是捂在手心里热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揉进她发丝里。
兰沉璧的发质极好,发根挺立,茂而不密,在月光下也依稀反着光。
可见她真是一丝不苟的人。
就是她这个洗头人实在没什么经验,不知为何,碰到兰沉璧的每一寸肌肤都发着痒。
尤其是被她倚靠着的大腿,更是痒得出奇。
奇了怪了!难不成她身上长了虱子?
为了让自己不失态,邢知墨只能调动其它感官,尽量忽略触觉。
“哎,你这万一几天都回不去,皇上发现你不见了会不会大发雷霆?”她没话找话说。
兰沉璧静静阖着双目,闻言微睁眼,道:“不会。”
“那么笃信?”邢知墨浇水的动作微顿:“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皇姑什么的,感觉你就算掀翻了天,也没人敢管你。”
“……”兰沉璧蓦地抬眼:“我什么时候想干翻了天的事?”
“打个比方而已。”邢知墨被那双狐狸眼一盯,呼吸都浑忘了,心虚地道:“会不会找重点啊。”
话音未落,忽然她膝上躺着的人将手一撑,蓦地俯身过来。
她躲闪不及,只得向后一仰,她俩身位调转,兰沉璧妖艳精致的脸近在咫尺。
“我是皇姑,那你应该是什么?”
兰沉璧不着钗环,长发尽数散落,水珠从微湿的发间坠落,滴滴答答地濡湿邢知墨的衣衫。
邢知墨拿着个小水瓢,被兰沉璧困在一寸狭小的空间内,呆呆的不知要干什么。
“告诉你,我一生或书卷或戎马,没有半点忤逆苍天的举动。”邢知墨见她抬手,指尖的温度从自己脸颊划过,又见她极缓慢地眨了一下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
“唯一令天下所不齿的事,是为你。”
邢知墨还是没能给这祖宗洗成头,缩到一边的小片薰衣草里,在枝条后头躲着看兰沉璧垂着头擦干长发。
一边抬手拔了个不知品种的可怜野草,掰成一节一节的,心中如乱麻。
什么嘛,又不说是什么事,又弄得人家心烦意乱。
没等她糟践完身边的一小片野草,忽而她的余光瞄到那个白衣身影往这里越靠越近。
邢知墨心头大惊,情急之下又没法躲开,便扯过身边的薰衣草藏身。
自然是没什么用的。
兰沉璧将她们白日里晒在树木上的衣服丢给她,隔着薰衣草的遮挡向她道:“穿上,走了。”
“干嘛?”邢知墨嚷嚷道:“就这里挺好的。”
兰沉璧:“你的意思是你今晚就睡在这里?”
邢知墨这才从薰衣草的庇护后面钻了出来,眼神飘得东南西北,就是不看她:“可以回府了吗?”
“回府?”兰沉璧似乎感到好笑,勾唇道,“且不说府里现在里八层外八层围着多少人,你当时疯了似的提剑乱追,这里早已经是二十里开外了……”
“好了好了……”邢知墨揉了揉眉心,抬手制止:“别念了,你直接说我们要干嘛去不就好了吗?”
兰沉璧闭目,长长地散了一口气,环臂:“找个山洞。”
古代的流浪汉有许多,往来侠客也不少,因而她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一个山洞。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山洞似乎也许久没有人重新开辟过了,唯一可以上去的路上长满了爬满青苔的藤蔓,还生了许多野草。
邢知墨拔出自己手中的人间剑,却见它只有半把,这才想起来自己弄碎了它,人家重铸的速度赶不上她用的频率了。
“阿兰。”邢知墨向兰沉璧伸出手:“把枪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