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发凉,湿漉漉的一点咸味。
池班的声音在发颤。
陈近月低头看了眼,李梁的食指轻轻搭在她手背。
三花和姜五孔睡相不佳,搭着胳膊滚成一团,去梦里续他们的色狼童话,曲涉江在打呼噜,呼吸声断得怪气,衬得病房里更安静。
这并不是很好的哄睡故事,编进恐怖故事集更适宜。
她沉默了许久才站起身,防晒衣单薄,轻轻扯拉链脱了,盖到池班身上。
外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池班翻了个身,听见陈近月柔软的一句话揉进风里。
她说。
“有时候,地鼠比兔子更珍贵。”
*
廊道很长,两个人同频踏步,声音很轻,声控灯没有亮起来。
池班的小故事堪比硼酸丸子,人吃了死不了,倒是翻江倒海膈应得心慌。
李梁拍了下手把声控灯弄亮了,靠近楼道口,拉着她找了把长椅坐。
鼻尖能嗅到一股冰凉的酒精气,倒像冰河世纪里化冻到一半的森林。
陈近月揉了揉鼻子,偏头看向李梁。
“说说吧,你想当河豚还是松鼠?”
李梁把身上披着的衬衫脱了递给她,语气挺平静。
“没悬念吧,我肯定是鸭子。”
毕竟演的李牙。
她接过来很自然穿上了,晃了晃腿,心思仍然飘忽。
“那我呢?总不至于是河豚吧。”
她想当啄木鸟来着,一直觉得那个尖尖的喙很威风,啄起人来肯定带劲。
没说话,声控灯又暗了。
李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摸黑抓起陈近月右手。
笔盖声“哔啵”一下,泛凉的笔触,麻酥酥落到她虎口。
陈近月挣一下没挣开,索性任他胡闹去。
“哒——”
笔帽归位,声控灯亮起,陈近月低头,看到虎口处涂着一枚星星。
绿色的,五个角圆滚滚发着光。
李梁起身往楼道口走了。
他说。
“你当不了河豚。”
陈近月不会是任何一种动物。
她是月亮。
莫名其妙笑了一声,陈近月把手藏进衬衫口袋,慢慢追上去。
这病房在18层,陈近月懒得爬,扯着李梁换方向往电梯口拐。
等待时间太长,电梯老化,挪起来也慢吞吞,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市怪谈,陈近月突然有点瘆得慌。
又扭头看旁边那人一眼,他低着头,脸色比她更差。
“怎么了?”
李梁摇摇头,抿着嘴拉她手腕进电梯。
运行速度慢到诡异,钢色的电梯门倒映,明明已经习惯的肢体接触,可此时手腕上一圈冰凉,脉搏也是冷的。
一晚上发现两个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奈地弯了下嘴角,陈近月甩手挣脱。
指关节僵化。
李梁闭着眼,呼吸一下停滞——
下一秒,又被轻轻反握住。
指关节被撑开,完美贴合的掌纹——
软得像羊毛。
不是狼皮而是掌心,姜五孔是怎么形容的?
来自西伯利亚的、啃着野莓果长成的梦幻羊群。
他抓得更紧,温热的一点——
紧紧握住。
黯橙的灯束在眼前铺开,楼层数字闪跳到1,电梯门终于“叮”一声打开。
暴露的秘密可以由装聋作哑的亲密关系掩盖。
但他情愿坦诚。
而有人未卜先知,扭头看见大厅的光落在她耳后披散的发,她提前堵住他的话口——
用一粒小气鬼下午不愿施舍的糖。
替代温热的掌心——
银色糖纸包裹得方方正正,蛀牙的棺椁也能变成心照不宣的静音“话匣子”。
他看懂她的背影。
拿了糖,就不必啰里吧嗦、掏心掏肺。
地鼠打不了兔子洞。
残酷的人生真相。
于是他跟了上去,勾住她肩膀懒懒散散往下压。
照旧贫嘴。
“小陈老师怎么区别对待?轮到我就只有糖,没有千纸鹤?”
作者有话要说: 《分角色啦》《先到先得》《甩大旗》
《俺当卡皮巴拉》
《咂咂嘴》《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