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到舟山君子的脸，齐天只觉得一阵唏嘘。他和猎隼的恩怨，何尝不是一种无妄之灾？也许猎隼最终发现了杀死他奶奶的并不是舟山君子，而是另有其蛇，所以才找到佘五，教他如何破解幻术，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可惜佘五学艺不精，不仅没治好舟山君子，反而使他记忆错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发什么呆？”

齐天回过神，看见风青隐站在王座下方皱眉看着自己。

“师父，他的幻术……你，”齐天犹豫地道，“你可以帮他治好吗？”

“不能。”风青隐想也没想，“我可以进入他的意识，却找不到哪段才是他原本的记忆；对他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意识回归本体，转世投胎，灵魂自然会在下一世修补完好。”

“……”齐天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那我们去找他吧。”

进入幻境后，齐天照旧朝着那座显眼的尖塔式建筑走去，风青隐却说：“他不在那里。”

“那在哪里？”

他们向着远离城市的密林走去。走着走着，齐天忽然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摔了一跤，等他站稳后，发现周围的一切竟然在慢慢溶解。是的，“溶解”，草木也好，天空也好，甚至脚下的土地，所有东西像冰块融化一样慢慢溶解，变成粘稠的、猩红的，微微散发尸腐气息的胶状物质。

“师父，这是怎么了？”齐天的心砰砰跳着，迅速向风青隐靠近。

“你看到什么了？”风青隐看着他，用眼神安抚他不用害怕。

“红色的、像血一样的东西，好多好多，我感觉自己像在某种动物的内脏里……”

“不要被他的意识主宰，试着找回自己的意识，”风青隐半点不慌乱，稳定的音调也在慢慢安抚着齐天的内心，“做不到的话就拉着我，不要放开。”

齐天松了一口气，紧紧拽着风青隐的手臂。

周围的景象还在变化，忽然间，齐天的面前出现一副血盆大口，一排排尖利的小牙簇拥着两只锋利的、呈鹰钩状的犬牙，这是毒蛇伤人的利器所在，里面清晰可见两根黑色的血管，里面有毒液在流动。它们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两只毒牙就要咬断齐天的脖子，他大叫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往风青隐身后躲。

风青隐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却还是贴心地帮他把幻象赶走，齐天再探头去看时，只看到一段微微闪过的蛇影。

这还只是开始，一路上，齐天看到数不清的幻象，被撕成两半的蛇，他站在蛇身断裂的开口处，看见蛇因为痛苦而疯狂地扭动身躯；还有一群飞鸟啄食蛇尸的画面，这些鸟似乎是微缩的隼鸟，缩小的猛禽仍然是猛禽，利爪轻轻一动，就撕开蛇皮，挑出里面柔软的内脏；有时走着走着，齐天忽然变得很哀伤，那是一种对生命失去欲望的哀伤，他停下来，看着一无所有的天空发呆，一直到最后，他才发现，这些都是舟山君子的回忆，他坐在王座上，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切割成了无数块，每一块都塞满了乱七八糟的记忆，快要将他撑破。

风青隐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大脑：“这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影响，看来你不适合这种任务。”

齐天回过神来，羞愧道：“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就是齐天为数不多的好处，被批评了，第一时间反思，这是他作为一个菜鸟应该有的觉悟。

风青隐不说话了，跟在齐天身后为他消解幻象带来的影响。

终于，他们找到舟山君子在幻境中的主意识，他不再是人身，而是露出原本的蛇身，一条黑色的、毒蛇特征很明显的眼镜蛇，他看着风青隐和齐天，舌头嘶嘶吐了两下，开口说出人话：“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齐天说：“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就带你回地府。”

“哦？”舟山君子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你们弄清楚什么了？”

齐天将佘三交待的事一一说了出来，舟山君子静静听着，最后道：“原来是这样。”

齐天见他的情绪很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不由有些奇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舟山君子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齐天顿时语塞，是啊，在他看来，无论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因为不辨真假，所以就无所谓是真是假，“但是人不是你杀的，只要判官定你无罪，你就能重入轮回，忘记这一世的伤痛。”

“好。”舟山君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这消息真让我高兴。那假如有罪呢？”

“有罪的话，”齐天斟酌片刻，道，“看是什么罪，如果这一世能还完，那就下地狱受罚……假如还不完，那就要带到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