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师没什么大事。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过于劳心劳力,再加上葬礼那瞬间悲伤过度,所以晕厥了。
后续补充了能量,在病房静养。
贺回舟忙前忙后地照顾妈妈,路红躺在病床上,颇有些萎靡不振。
刘老师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看看活着的人啊。你女儿,你的得意门生,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她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贺回舟这时候才发现,南江菀竟然一直没有离开。
在跟刘老师的聊天中,贺回舟知道南江菀是特别尊师重道的一个人,逢年过节都要给高中老师们寄贺卡和小礼物,学校周年庆上,还捐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钱。
这样的一个人,听说恩师的丈夫去世,来参加葬礼也说得过去。
只是,要留到现在吗?
贺回舟的疑问很短暂。
她知道路红向来是严苛与慈爱并存的老师,为无数高三学生指引了道路。
就连她高三时,都一直听到有人说最喜欢路老师。
贺回舟被路红吸引了注意力:“今天星期几?”
“周三。”贺回舟说:“妈妈,你要喝水吗?”
路红点了点头,贺回舟便接了杯温水,喂过去。
喝完水,路红疲惫地闭上眼睛。
刘老师说:“让她休息一会儿吧,这几天她一直紧绷着,也累了。”
贺回舟点点头,一转身却不见了南江菀的身影。
是,离开了么。
贺回舟顿了顿,张口问:“刘老师,南学姐她,毕业几年了?”
·
南江菀去买果篮了。
她的黑色大衣一身肃杀,似乎还沾染着某种梅花的香味。
她不禁想起路老师的女儿。
说实话,南江菀有洁癖。不喜欢跟人挨得太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的气味。
她把大衣借给贺回舟,仅仅是出于某种程度上的,嗯,礼仪。
这是路老师亡夫的葬礼,哪怕仅仅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贺回舟也不应该一头红发地前来。
南江菀仅仅是想遮住那发色,让路老师心里好受点,也让刘老师少说两句。
作为路老师的得意门生,南江菀对恩师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
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贺山峦都跟合格挨不上边。
路老师在工作上非常负责任,相对应的,女儿就有些叛逆。
比如,从小就敢拿着菜刀跟贺山峦干架,听说有一次真的弄出了血,后来贺山峦就再也不敢惹她;明明之前一直在读理科,到了高三却非要学音乐走艺术;大学毕业之后没有找工作,游手好闲了两年;有好心人帮忙介绍相亲,她的相亲项目竟然是约对方去天桥上要饭……
种种事迹,让南江菀在见到其人之前,便有了一个较为“经典”的印象。
可真正见到之后,似乎也只有葬礼上不合时宜的西西红公主切,较为跟那个印象较为符合了。
南江菀拎着果篮,走到了病房门口。
“——南学姐是留守儿童?!”贺回舟惊讶的声音传来。
在讨论自己。
南江菀放慢了脚步,将将停在病房门口。
刘老师唏嘘道:“听说是家庭问题,从小就跟爷爷奶奶住一起,家长会也都是老人家过来。虽说吃穿用度上没苦过,但家庭方面确实不太给力。后来老人家出了点事,照顾不了,你妈就把她接到家里寄宿,你应该还有印象的。”
“我想起来了……”贺回舟有些迟疑,喃喃说:“那她好了不起。”
后面那半句话很轻,还含着心疼、感慨、敬佩等诸多情绪的杂糅。
这半句感慨,像是风送着一片羽毛,轻轻地抚摸了南江菀一下。
对方误解了。
南江菀家庭情况复杂,父母都不愿意带着她生活,她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可物质条件并不欠缺,甚至十分优渥。
南江菀知道对方的感慨中一定包含着“求学不易”的部分,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贺回舟跟善良、感性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刘老师接着说:“是啊,很厉害、很上进的一个小姑娘,长得也漂亮,应该有不少人追她。我手头上有几个适合她的,本来想这次介绍一下,没想到她已经走了。”
南江菀并不知道,刘老师还有这样的心思。
“还是别了吧,”贺回舟语气里的嫌弃格外明显:“上次你给我介绍那个,一听我在上海工作,就找我伸手要红包,我差点以为他的职业是乞丐呢。”
“……那,那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你不喜欢开玩笑,也不能真带人去乞讨啊!后来男孩儿都不愿意跟你相亲了。”刘老师有些弱弱地说,却又格外理直气壮。
南江菀依旧站在门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嘴角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贺回舟说:“总之你别给人介绍了,她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她今年28,快三十了,也该结婚了。自己一个人多寂寞。”刘老师说。
贺回舟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小小的,闷闷的:“别给她介绍了。”
“你这孩子,怎么挡人桃花——”刘老师拉长了声音。
南江菀就在这时候,敲了敲病房的门,说:“方便进来吗?”
病房里的声音骤然停了。
贺回舟听着那清冷的声音,心跳略微变快了些。
南江菀已经推门进来了,道:“路老师还在睡?”
南江菀单手拎着花篮,贺回舟盯着地面,能看见南江菀纤白手腕上的血管。
贺回舟说:“你、你没走啊。”
南江菀说:“嗯,买了个果篮。”
南江菀把果篮放到一旁,刘老师顺手拿了几个橘子,一人塞了一个:“买这么贵的果篮,江菀破费了。”
南江菀站在病床边,看着路红。“路老师还好吗?医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