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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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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外套,头发捆扎起来,和凡人无异。她瞥扫了眼icu的大门,又把视线投落在断情欲和燕不归身上,过了几秒转头问了师书,“哪个是你哥?”

了师书指了指断情欲和阿嬷的病房,说:“他,另一个是他同事,他们正对的就是阿嬷的病房。”

素问“嗯”了一声,说:“我进去看看,寿数将尽,你会告诉他们吗?”

了师书思考了会儿,说:“会的,他们应该也不会让阿嬷在医院里死掉吧,这里太冷了。”

素问将探究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了师书脸上。

和千池流浪那五百年,她见过太多的妖和精怪,他们大多不懂人间情义,他们区分出好坏,却分不清善恶,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像了师书这样懂情的妖,不是没有是很少。他能在如境都山门口替苍生问出那些问题,说出那些话,对于妖来说十分难得。

他懂情却不懂爱。他为了阿嬷千里迢迢来到如境都找她,为的不是救人,而是阿嬷最后的寿数。还说阿嬷是他哥哥最重要的人,那他哥哥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又说,他喜欢阿嬷。

这便是情。

可他说最最重要的是阳光土壤和水,这又是不懂爱的表现。

情和爱是两种东西。情是给予爱是牺牲。

被她盯的时间有点久,了师书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脸上有东西吗?”

素问如长辈看晚辈那样和蔼地摇了一下头,深沉地说:“你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红尘,有了牵绊,凡人所爱所求也成为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算是半个人了。”

了师书最先觉得惊讶,然后是不解……

素问说:“好了,我进去了,你在这儿乖乖等我。”

素问离开后,了师书怔住在原地。他一直以为他就是一朵玫瑰而已,虽能理解人类之苦却再怎么样都不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她说他有了牵绊,是在说阿嬷和断情欲,入红尘也是因为他们。

情。

了师书脑海中倏地出现了这个字。

人类因为有情所以才会有欲望,有欲望才会有苦难,有苦难所以他们才会不得解脱。正因为有情,断情欲拼上所有也要带他妈妈和阿嬷离开,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李一安因为要更好的前途所以会嫉妒,学校会把那些事情压下来,狐狸会替男人的妻子打抱不平,病房里会传来哭声,责骂与八卦……

人倘若无情,那世间就没了很多乐趣。每一个都像是冷漠的机器。

了师书好像有点明白,人类高贵的灵魂到底是什么了。

但是只有一点点。

因为他们活着在同类之间创造了无限的善与恶。

张叶这时候从楼梯拐角走进来,手里提着三份饭,到座椅前,说:“先吃饭吧,把工作放一放。”

断情欲抬起头接过张叶递过来的两份饭,说:“马上处理完了,不是让您在家里待着吗?这有我们就行了。”

张叶又憔悴了些,脸色特别不好看,她“哎”了一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说话轻飘飘的:“在这儿坐着比较安心。”

断情欲敲下空格键,合上电脑,刚张口就听旁边的燕不归替他说:“张姨,这儿有我们呐,回头如果阿嬷醒了估计还需要人照顾,他还要忙公司,如果时间调整不过来的话,您要是再累倒可就没人能好好照顾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您需要没有心理负担的休息。”

“这……”张叶犯难了。

断情欲扭头看向燕不归,燕不归也朝他看了过来。

好吧,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没说话,走过去拍了拍张叶的肩膀,说:“公司暂时没什么大事,我还能过来,万一忙起来的话,就只能靠你了。”

“……可我觉得我还好。”

断情欲像哄骗小孩一样,说:“眼睛又红又肿还说好,您啊就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换我的班好吗?”

张叶忧郁地看着他,又偏过头看了眼紧闭的icu大门,点了一下头。

将死之人的寿命可以窥探。病房内,素问捏起兰花指两手金光掠过双眼,片刻后将几缕金光输到阿嬷额头上,给她渡了些真气。

一进来她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医院应该给家属下过几次病危通知书。

阿嬷体内多出来的日月精华,应该是了师书输给她的,让她又挺了几天。

希望这些真气能让她平安如正常人一样走出医院,弥留之际再看看自己的儿孙吧。

出来后,座椅上就只有断情欲一个人了。他边吃饭边哭,几颗眼泪掉到了饭盒里却浑然不知。而他旁边站着了师书。

了师书看向她,无声地问:“几天?”

素问比了个七。

了师书点点头,坐到了断情欲身边,小心翼翼地攥着他外套一角。

她等断情欲哭完,眼睛不那么红的时候退去了隐身术法,走到他面前,礼貌地问:“你好,是了师书的哥哥吗?”

了师书站起来惊讶着急地看着她,对她挥挥手,叫她不要说。

素问抬手示意他安静,又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那意思就是,小心我杀你。

了师书气愤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谁都欺负他,太过分了。

听到名字的断情欲缓缓地抬头,反应过来嘴里的一口米饭来不及咽,站起忙问:“你是谁?”

接着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了师书。

他又问:“他在哪儿?”

“我和他有一面之缘,是他叫我来的,”素问面无表情,腰背又挺得直,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了。”

断情欲难得遇到气场这么强的人,当即眯了一下眼。却听她又说:“凡人寿数极短,你外婆已经无药可救没几天可活了,别让她再在icu里住着了,了师书用自身吸收的日月精华,让她活了几天,刚刚我又用法术暂时让她无病痛,七天以后她就该走了。”

断情欲不敢相信,阿嬷只有七天的寿命了,“七,七天?”

“是的,我以为你会发飙呢,”素问说,“七天,看她还有什么愿望,尽量满足她吧。”

“至于了师书……”她看了眼了师书,见他正气呼呼地看着自己。她忍不住笑了,“应该快回来了。”

断情欲:“你是谁?”

素问:“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断情欲:“……”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见。”素问抬脚就要离开,转身时却在了师书身边短暂地停了一下,用暗语说:“你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不想成仙为苍生做更多吗?”

了师书看着她,转过头朝断情欲看了眼。见他看着站在原地的素问纳闷地歪了一下头,问:“你是有什么还要交代的吗?”

这时,了师书摇了摇头。素问笑了一下,转过身对断情欲笑说:“我出了力,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断情欲刚才满脑子都是七天的事,都忘记道谢了。

“谢谢……大仙。”

素问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转头对了师书说:“你身上的业障除了修炼成仙或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除,如果不想继续恶化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再多管闲事。”

了师书沉默着,没出声。

断情欲都看蒙了,大仙对着墙壁说话了。

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指着墙壁问:“师书在这儿对吗?业障是什么?”

素问:“造的孽或者是惹得脏乱,他救了医院的一些病人,可能……”

了师书拼命朝她摇头,叫她不要说出来。

素问最后没再说下去。

没等素问回答完问题,断情欲就对着墙壁叫道:“师书?”

一片安静。

“了师书?”断情欲茫然地看着墙壁说,“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是我太冲动了,那把枪是假的,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那么做的,后来我有去找过你,查过消费记录却什么都没有,再后来我去求了一条线,但是都被你扯断了。”

了师书依然没动静。

素问看了断情欲一眼,再次把目光落到了师书脸上,说:“我走了,你保重。”

断情欲还在道歉,了师书抬眸对素问说:“我送你。”

“不管他吗?”

了师书扫了眼断情欲,耍起小性子就是不理他。

——那把枪真的吓到他了。

“我送你。”了师书说。

素问抬脚就要走,断情欲叫道:“师书呢?”

素问回头对他说:“他一会儿回来。”

断情欲蹙着眉,问:“一会儿是多久?”

素问耐心解释着:“……几分钟后。”

断情欲这才让她离开。了师书送素问出了医院,素问看了他很久,开口问:“他和你长得很像,你是吃掉了他的基因吗?”

了师书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怕素问责怪他又补充说:“我不是故意的。”

素问没说话,只是在临走前摸了摸他的头。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现身回了医院。断情欲的餐盒放在一边的座椅上,他垂着头,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周遭人流往来不断,他却好像固定在那把座椅上一样。

了师书走过去。

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断情欲转过头朝他看了过来。

然后缓缓地站起。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容貌,平和安静。眼里却徒然增添了些其他的杂物,不再那么清澈干净。

就好像一杯白开里,倒了几滴黑色的可乐,一瞬间浸染了整杯水。

他本该是干净无瑕的。

“师书?”断情欲的眼睛逐渐模糊,哑声道。

“嗯。”

“你愿意回来了?原谅我了吗?”

了师书摇头,“我不会原谅你拿枪抵着我的头。”

断情欲抬手想要触摸他脸颊的动作停滞不前。

“请你以后不要用那么危险的东西来对付我,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对你的家人出手。”了师书说得真诚。

断情欲点头,上前一步将他拥抱入怀,嗅着他身上的花香味儿,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了师书听到他哭,心里不好受,说:“别哭,我已经回来了。”

自从阿嬷住院和公司出事以后断情欲几乎每天过得都不好,高额的治疗费让他感到恐惧,再加上公司的大窟窿,就更加让他头疼。

公司的电脑前,医院的墙壁不知听了他的多少哭声。

一个星期前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纸张拿到手里的时候,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变成了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剜着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脏。

一瞬间他觉得天塌了,他扑通跪地,抽泣着,燕不归站在旁边,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

前天又下了一次,医院让他们别再做挣扎了,早早搬出去少交钱也让老人出去看看世界。

但他们依然不想放弃希望,万一有奇迹出现呢?于是便自欺欺人地一直让阿嬷待在这里。

今天早上他告诉张叶,明天打算把阿嬷接出去。张叶还想挣扎,却没做阻拦。本来就做好了黑发人送白发人的心理准备,当那位大仙告诉她阿嬷还有七天的寿命时,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笑——终于知道了阿嬷的死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阿嬷不用漫长地等死。

哭是因为仅有七天,阿嬷就会永远离开他们。

成功路上的轰轰烈烈四个字,并不适合普通人,它的代价普通人承担不起。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彻底崩溃了。他不敢哭怕张叶看了难过,于是便只能强撑着。曾当着燕不归的面哭过一次,那次他们喝得大醉,醒来时躺在一起。

行尸走肉般的地过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上天是仁慈的,林业平公司愿意帮他,阿嬷明天会变成一个正常人,了师书也回来了。

真好真好啊。

上天对他不薄

楼梯拐角的燕不归,一如二十三年后的今天,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地注视着他们。

那天的断情欲喝得烂醉,他尚且清醒着,当断情欲摸索过来,摘掉他的眼镜再吻住他的时候,他没有推开。

就这么一醉,醉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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