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页抱住千池,拥他入怀扣住他的后脑轻轻抚摸安慰。下颌被他的头发蹭着,脖颈的皮肤紧贴着千池的脸侧,他能觉出千池的脸上很烫和湿润的泪。
素问的那一声声抓心挠肝的惨叫,北宫雪半身半染红的外套,胸口扎进去的铁片……
万千疼痛仿若加在了他一人身上,心脏闷疼,身上千疮百孔的血洞同时开始发疼。他狠狠抓着离页的肩膀,肩膀微颤,无声地哭着。
离页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毛,沉声道:“宝贝,我会陪着你。”
千池的声音有些闷,说话时带出的气流扑到离页的颈侧,灼烫的,“我身边没几个人了,不要离开我,不要。”
离页看着对面的墙壁,心里翻江倒海,但语气还是竭力平稳着:“你说,我听着。”
千池的声音听上去痛意浓重,吐字有些模糊:“他想逼我就范,就拿我儿女来威胁我,那下一个,就是你了,他会让你离开我。”
明月七奉廖吾之命来让离页走,在别墅也只是把花与鸣和北宫雪拉入了众生相,说明从一开始离页就不是他的目的。
但他可以通过让离页离开,来逼他。当他孤立无援失去唯一的精神支柱的时候,就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到时候自然会听他的。
毕竟廖吾知道,他的内心或许已经蠢蠢欲动了。
明天他还会来找他。
离页翻腾的内心一塌糊涂,咽了下喉咙,喉结滚动,他的手抬起来,很轻地落到千池的脑后:“……我不会走的,别瞎想。”
千池终于放开了他,捧起他的脸,泪眼看着他似乎在祈求,“记住你说过的话。”
“……好。”离页握着他的肩膀,很用力地抱着他。
然而,他猜错了。
第二天早上走廊里就响起了一阵阵尖锐的惊呼,从隔壁房从楼下从楼上,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砖缝里。
离页破门而出,走廊上爬行着一个巨大的舞动着高耸尾巴的狼人。他全身长着灰色的毛发,锋利的爪子在尖锐的地板上划拉,发出尖锐的声音,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沾满血的牙齿,冷冷地看着他以及奔逃的人。
与此同时,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飞虫跌跌撞撞从一楼闯入,飞到二楼时撞毁了廊顶的灯之后,狼狈地摔到了离页脚边。从三楼楼梯摔下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的脸上布满了被指甲划出来的血痕,一群姑娘朝他扔东西——苹果,香蕉,保温杯。男人逐渐被砸得面目全非。
后来,狼人被离页杀了,苍蝇被他清理了。
中午时分,午间新闻联播。
“今日上午九点,据观察所,目前人间除如境都芳华城存在修仙者之外还有众多修道者,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动植物开始变异,野外危险等级更新三星。目前研究所正在分析相关数据,在此提醒公民朋友们注意出行安全。新河市廖吾神君殿被烧毁,大批民众高举反动大旗,拒绝供奉神殿,要求立即拆除所有神殿,还公民自由,接下来请看现场报道。”
电视机上渐渐出现了一群混乱的人,为首的明月七手里都拿着一张白纸,展开。纸上用红色写了几个大字“反对神意,还公民自由。反对强权,还公民自由!”
随即,那人身边的人也展开了自己的纸张“这是人的时代,还是“怪物”的时代!”
“这是人的时代还是“怪物”的时代!请回答!”
“请公布观察所最新数据!”
“请把我们当人!”
“我们需要尊重!”
“拒绝俯首称臣!”
“我们要活着——”
“我们是一家人!”
阴云下,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迷糊不清,声音却一声高过一声。廖吾竟然让自己的信徒烧了自己的又一座神殿,先拿自己开刀。
千池的目光落到电视机上,继而缓缓离开,透过窗子去看外面的瓢泼大雨,一场雨带来新生的同时也会有很多生命湮灭。
他难以抉择。
然而,时间容不得他多想。
晚上睡时,他被廖吾用法术带着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宽敞的地方,一个拉起不高的透明的隔离墙。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千池在人群里看见了明月七,他站在最前面,昂首挺胸。
身边不断有尸体被拖走,进来的人却寥寥无几,枪声和死亡好像是唯一永恒的东西。夜风浩荡,把血腥气吹了进来,他和廖吾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并肩站着。
明月七他们紧紧集结在一起,每个人神情严肃,对面的穿着警服的一群人在说话,声音很小,千池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词。
“都不是人了……法术……”
“留…”
又不知交谈了些什么,一个人指了指天,神情悲壮地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年长的那名警官深呼吸一口,转眸大声问他们:“其他人在哪儿?知错还有机会活。”
没有人吭声。
警官神情严肃,从警数年,这种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你们,就这么想死吗?”
然而,依旧是一片沉默。
警官闭眼点了点头。千池看见身旁的下士蹙了蹙眉,朝远处的卫兵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