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却淡淡道:“有啊。”
方芜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出乎意料,挑眉道:“……谁?”
他回:“我。”
方芜:“……”
更出乎意料了。
金泰宁大概天生没什么情绪,语气一直淡淡的,但他还在坚持对她把话说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
“……”
方芜由不得一愣,脸上展现的方才对他天真的嘲讽在听清他的话音后有一瞬间退却无踪,只剩茫然奇怪。
爱豆真是天生的演员,在经营自己人设方面,那演技一个比一个牛,动动嘴皮就能让见面不过三小时的人恍惚不已,得确有让粉丝追捧的本事。
不过,方芜见多了世面,经验刷多了自然能抗伤害,她只一秒就回了神,勾着唇,那股子嘲讽和轻佻从她精致面孔上每个毛孔里都钻了出来。
“唉,还挺不好意思啊,也是真的可惜,我竟然会辜负你的信任。”
方芜说的诚恳,但单手玩着头发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的无所谓:
“屋里的人说的没错,字字句句都是曾经确实发生过的,不加修饰,我很自豪我谈了那么多次恋爱。
我不需要解释什么,被拍确实不是我的本意,可巧合太多就成了事实了,我也无能为力了,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反正,能和爱豆谈恋爱的我没什么清白可言,而你只要记住,金泰宁,不想被我拖累的话,就离我远一点,更不要试图把对粉丝用的那一套话术用在我身上,不管用的,明白吗?”
这话落下,方芜也不在乎他能给出什么反应。
而事实上,金泰宁也确实没有再说任何话,可能是震惊了,也可能信任崩塌受了伤害还没反应过来。
总之,他安安静静的与她隔着一米的距离,只是拄着对面的墙,默默的看着她。
无声里的时间最为漫长,方芜大方的同他视线交流,她想看看他能从她的脸上和眼睛里读出点什么。
而她,也是根本不会在乎他到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开门,然后独自跟自己在这里玩文字话术。
只是,抛开他,又多亏了他,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不过,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本人自证一下。”
“你说。”
你看,金泰宁是个怪人吧,竟然还在洗耳恭听,所以,她要是真的解释,他一定会听,也会相信吧。
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很可惜,她又要辜负他的善意了。
方芜想着,不由自主低下头,两三秒的静默里,又顽劣的笑出了声。
那动静在走廊的传声里显得乖张又诡异,金泰宁平静的面目也终于因为她不知所云的笑稍有一丝裂痕,他轻轻的蹙眉,眼神里的眸光也不清不楚。
只有一秒,却被方芜抓到了。
把它当做一个刺激,一个信号,她就卡在那个时刻,转身,推开了门。
“成员们休息好了吗?”
“……”
迎着屋里七七八八面面相觑的眼神热情的打着招呼。
那些被慌张涂满的眼神里有错愕,茫然,疑惑,是她想要的反应。
“摄影师姐姐?请问有什么事儿吗?”小忙内总受最会维持礼貌形象的那位,尽管背后说话老是不经过大脑。
方芜“喜欢”他的礼貌,自然不会跟他抬杠,出口的话是说给这屋里听到有关她艳遇二三事的所有人。
“摄影师姐姐?我那么多恋爱史都被你们知道了,怎么在你们交流里都不配有个姓名吗?”
她挠着头,像是在反思一件颇为头疼的事儿,但头很快就不疼了:
“也怪我,没有主动的跟大家介绍过自己,那个跟爱豆谈了七次,哦不,算上前几个月那个曝光被公司压下去的,是八次恋爱的素人,说的就是我啊,方芜,我叫方芜。”
“……”
全场被当事人得知背地里说自己本人的八卦,没人能不尴尬,各个除了鸦雀无声,就是视线躲避。
“那五分钟后,大家,302教室见吧,再强调一遍,我叫方芜,才不是没名没姓的摄影师姐姐。”
“……”
方芜一向爽快,格外贴心的给了他们额外缓和尴尬的时间,自己轻飘飘的退了出来,关上门。
一转身,才发现那个大高个的金泰宁还没进去。
打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知道她优秀事迹却不知道她是谁的人,方芜工作到位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听到吧,金泰宁,我叫方——”
“嗯,我知道。”
金泰宁终于从她身上挪开了眼,满脸漠然的站直身,先一步往302教室走了过去。
留下方芜一个人像个小丑一样,停在原地,越想越不对劲——
他是不是…又打断她说话啦!!!!
还有!!!
“芜是草字头的芜!是荒芜的芜!你怎么会知道啊!!你知道个屁呀!!!”
整个走廊全是方芜的回响。
“你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不懂装懂,才是小丑一个!”
“……”
那个远去的人不会听不见,更不会看见背后的她随着消失的话音后落下的眼帘和逐渐抿直的唇线。
再快,整个走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也只有这时,警惕的心神才能放松,她瞒着所有人侧过头,看向自己方才靠过的那个白色墙面——
不知道是谁在墙面上用铅笔画了一只Q版的小老虎,也不知道这只小老虎被留下了多少年。
只是小老虎的旁边横着一个短短的箭头,箭头指着的圆框里以圆润的字迹写着:
啊呜~
梁边际到此一游 O王O
就在她曾经的教室门口,那个叫梁边际的少年留下了只属于他的痕迹。
她发现的不算早。
从沪南毕业后的一年回校拿回被没收的追星周边时,经过曾经的班级,被走廊上下课玩闹的同学撞在了墙上。
她在那时,胳膊再痛也感受不到,满心满眼,全是墙上那只可爱的小老虎,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铅笔的痕迹一擦就没了,方芜不敢伸手去触碰分毫,只是隔着些距离静静的看着,就像隔着很多年,又透过它在看着某个具象的谁。
那个谁如何经过她的班级,趴在教室前门外的墙面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恶作剧般的手绘了一个代表他自己的动物塑,一笔一划都调皮的希望它能被很多人看见。
“你也听到了吧,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轻而轻,口齿开合间,风一吹就散了,不会有人听得见。
是啊,怎么会有人听得见?
自始自终,没人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