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之后,顾今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头那些痛不欲生的情绪。
他缓了缓,又回到队伍里应付审计人员。
一上午的时间缓慢地过去。
审计人员走后,顾今唯立刻召开了一个高层会议,宣布自己对顾氏申请破产的决定,如果有人愿意收购顾氏,再另寻定夺。
会议上,一众高层听到顾今唯说出这话,顿时一阵惊讶,随即面面相觑起来。
这些人中,很多都是昨天召开股东会没有到场的大股东。
看到大家的反应,顾今唯凌冽的神情瞬间笑了起来,说道:“大家不表态,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过好像就是诸位把顾氏弄到这一地步的吧?”
这话顿时叫一众人难堪起来,脸色时青时白。
这时,突然有人说道:“顾总也别光说我们啊,老顾董自己都跑了,我们还能在公司里坚持着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听得顾今唯顿时一愣,随即那心头被背叛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攥紧了掌心。
这人知道这件事情,估计也是繁庭指示的吧。
他神情瞬间冷冽起来,严厉地瞪过那个高层一眼。
对方顿时被顾今唯的眼神吓到,神情瞬间一片惶然,不敢再说话了。
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股东也立时面面相觑。
顾今唯又扫视了一圈情态不一的众人,沉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这么决定了,之后请大家配合着好好做事吧,至于想将顾氏给洛氏收购的想法,诸位就在心里想想就行了。”
说完他便不打算再跟这群人废话,直接转身出会议室。
这时有人立时在背后说道:“顾总,难道你不考虑集团那么多名员工?”
闻言顾今唯顿时就笑了,都没回头看一眼,直接道:“你们都没考虑,让我考虑是否太强人所难。”
说着他便直接走人了,打开会议室的门立刻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后,顾今唯便让杨秋雨带着总裁办的人去整理申请企业破产的资料。
很快顾氏要申请破产的消息就传开了。
一众员工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才不过三天的时间,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了这一步。
因为这事情冲击力太大,以致于之前提离职被压住的员工也都懵神了。
然而不过一小时的时间,这件事情便迅速被传到了网络上去。
甚至不用任何人买热搜,便直接冲上了热搜前排。
所有吃这个瓜的网友都愣住了。
完全没想到偌大的顾氏集团,竟然突然宣布了要申请破产。
顾氏这两天确实危机四伏,但是情况也没糟糕到这一个地步吧?
起初所有人以为这是谣言。
然而任由热度如何发酵,都没有顾氏的相关人员出来进行澄清。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天,眼看着马上就要放年假过年了。
然而就在除夕夜前一天,顾氏的官方账号正式宣布了顾氏申请破产的信息。
这正式通知一出,果然瞬间引发了一阵舆论哗然。
热度空前绝后。
这顾氏可是扎根在A市的老牌大企业之一,每家每户不说全都是顾氏品牌的电器,至少也有一样是,然而就是这样的大集团,突然之间就宣布破产。
整个事情甚至充满着一股荒诞怪异的气息。
顾今唯让人向官方提交了相关的资料文件,顾氏正式进入破产申请期。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年后才能一锤定音。
他倒是继续在跟宋北那边商洽,看如何对顾氏进行收购。
黎家那边也急急联络说出手帮助,不过顾今唯不打算让他们淌这淌浑水,拒绝了。
除夕前一天,顾氏才放了假。
顾今唯总算能歇下一会儿,打算晚上就去疗养院看望顾今鸣,陪他在疗养院过年。
回到公寓,他疲乏地洗了个澡,便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然而才刚打开衣柜,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梁战的铃声。
闻声顾今唯立时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
他走回床头,拿起手机接通。
然而那边立刻传来梁战焦急的声音。
“今唯,鸣鸣突然发病了,疗养院直接安排送去隶属的迎康医院了!”
听到这话,顾今唯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梁战又道:“鸣鸣突然受寒了,免疫力骤然降低,体征数据一直在往下掉。”
再听到解释后,顾今唯才猛然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鸣鸣竟然又病了,还是在他以为对方快要好起来的档口上。
他慢慢接收着这个消息,脚步顿时踉跄了一下,差点腿软地摔在地上,幸好及时扶住了床头柜。
然而心脏处的疼痛却是越发剧烈起来,闷着一股四窜的气,一点点洞穿着他。
快过年了,不去想顾氏的事情,应该也要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年。
然而……
梁战那边没有听到顾今唯的声音,赶紧又出声道:“你在听吗?一会儿你直接赶来迎康医院,我先照看着鸣鸣的情况 。”
闻言顾今唯骤然回神,掩下四散的慌乱,赶紧道:“好,我立马就过来!”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迅速去换上一身衣服,急急地离开公寓,开车去迎康医院。
鸣鸣是他现在唯一在意的亲人了。
对方千万,千万不要出任何事情。
很快顾今唯便到达了迎康医院,匆匆下了车,跑去顾今鸣所在的急救室。
梁战此刻正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候着,见到顾今唯到来,立马就迎了上去。
“你来了。”
顾今唯沉沉地点了点头:“鸣鸣的情况怎么样?”
梁战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病情来的比较凶,差点儿都有呼吸暂停的风险。”
闻言顾今唯顿时攥紧了掌心,默了默,才道:“怎么弄的?”
梁战又叹一口气,看着顾今唯苍白瘦削的脸,不忍心地说道:“他想跑出去找你,结果在外面吹了风,有医院的人谈论顾氏的事情,被他听到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听到这话,顾今唯瞬间更加自责起来。
他掌心捏的指节泛白,说道:“是我最近疏忽了他,我甚至应该主动跟他坦白这件事情。”
闻言梁战更是一阵心疼,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顾今唯自嘲一笑,低着头,垂着眸,不再说话了。
梁战深深地注视着他,眼眶又有些湿润起来。
在他过往的印象里,顾今唯从来都是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神情憔悴,眉眼间流露出无奈和颓丧。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急救室的灯才熄灭,顾今鸣被推了出来。
顾今唯急急上前看去。
对方那张苍白的小脸此刻更加煞白了,像是撒上了一层白.粉,涂刷成厚厚一层。
眉尖也是紧蹙,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痛苦,胸口缓慢地起伏着,氧气罩还戴在他脸上。
见状顾今唯更加心疼更加自责了。
如果不是他做下的那些因果,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很快顾今鸣便被送去了单人病房。
顾今唯进了病房,一直守在他的床前,伸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指尖,那手掌是那么细小。
医疗设备的声音滴、滴、滴地响着,并不噪乱,反而衬得病房更加寂静。
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梁战便道:“我去你住处给你收拾东西过来,这几天你就陪陪鸣鸣。”
闻言顾今唯从痛苦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梁战,说道:“麻烦你了。”
梁战沉沉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
梁战走后,顾今唯感觉病房更加静了。
然而那医疗器械的滴滴声仿佛失去了那种催眠的功效,反倒是像一根根尖刺一样,一下一下刺戳着他的神经,开始扰得他不得安宁。
一时间,他沉郁的心情骤然烦躁起来,甚至看着顾今鸣沉睡的面容,也没法得到半分缓解。
顾今唯竭力压制住这种情绪,然而却越压却越凶猛。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鸣鸣就突然出事了,上天就这么薄待他的吗?
只要再等等,等过了年后,处理了顾氏的事情,他就可以带着鸣鸣出国,去个环境非常好的地方,陪他养病,去实行他没有接手顾氏之前所规划的一切。
可造化依旧如此弄人。
顾今唯忍的双手都有细微颤抖。
最终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开了顾今鸣的手,站起了身,准备出病房去附近的吸烟室抽一根烟冷静冷静。
他有些艰难又迫切地走向门口,打开病房门出去。
然而才拉开门,便在回廊上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繁庭。
依旧是那身黑色呢子大衣暗红色围巾的装扮。
顾今唯看着对方,顿时愣了一下,随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繁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到顾今唯出来,繁庭收敛了心里的情绪,轻笑着看向对方,视线描摹着他的五官:“看来这些天,你过的并不好。”
闻言顾今唯顿时回过神来,眉眼瞬间狠厉起来。
他不搭理繁庭这句话,而是质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才问完他便愣住了。
繁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对方监视了他,更甚者,也监视了鸣鸣。
想至此,顾今唯瞬间攥紧了拳头,目光越发冷厉地紧盯着繁庭。
闻言繁庭只是笑容更甚,盯着顾今唯的目光更是深幽,说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这话让顾今唯更加心头一震,狠狠地疼了起来。
他紧盯着繁庭,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敢伤害鸣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闻言繁庭却是皱起了眉,沉声说道:“顾今唯,我可不像你,鸣鸣他喜欢我,我来看看他无可厚非。”
顾今唯顿时冷笑一声,只道:“那你觉得你现在出现合适吗?”
繁庭脸色也更加冷了起来,却只是盯着顾今唯,沉默不言。
顾今唯看着他,心火更加烧起来,整个人越发躁怒狂乱。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快要喷涌的情绪,咬牙挤出一个字:“滚。”
闻言繁庭瞬间缩紧瞳孔。
“你又赶我走?”他声音顿时冷厉起来,隐隐含着怒气。
顾今唯只是冷笑。
繁庭只觉得这笑分外刺眼。
“如果你乖乖屈服,恐怕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这话叫顾今唯更加嘲讽地笑起来,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我根本就不在乎。”
闻言繁庭顿时心头震颤,黑暗的情绪瞬间翻涌起来。
他做了那么多,顾今唯竟然只跟他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瞬间攥紧了掌心,紧紧盯着顾今唯,试图从对方瘦削苍白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在意和介怀。
然而却没有。
他的眉眼间有躁怒沉郁,有颓丧失落,却独独没有消极和放弃。
整个顾氏从上到下都在背叛他,为什么他还能如此保持镇定!
想着繁庭蓦地笑了起来,注视着顾今唯的眼睛越发深沉幽暗。
“你说,如果你弟弟知道你爸妈抛弃了你俩逃出国了,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顾今唯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即满脸怒意。
“你敢!”
繁庭只是笑看着他,欣赏着对方终于变得焦急慌张起来的面容,沉默不言。
顾今唯却是更加气怒,狠声道:“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
繁庭却是笑出声来,缓缓说道:“顾今唯,你难道不是最清楚什么叫蛇打七寸吗?只要能报复到你,我会不择手段。”
“你!”顾今唯顿时气的浑身颤抖起来,眼眶迅速蔓延起红血丝,狠狠地瞪着繁庭。
繁庭注视着他,只是轻缓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把顾氏的股权让给洛氏,我还可以聘请你做执行总裁,如今你直接申请了破产,却也还来得及,但是如果你失去了这个筹码,恐怕以后的事情就由不得你有丝毫掌控了。”
“你还想做什么?”顾今唯更加气怒,身体更是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他心疼得下意识伸手紧紧按住胸口。
然而繁庭却不说话了,只是笑看着他。
顾今唯越发觉得忐忑不安,更怕对方真用鸣鸣来威胁他。
两人立时对峙起来。
不过还是繁庭先开口道:“既然你不欢迎我来探望鸣鸣,那我现在就走,你有一整个新年的时间考虑这件事情,顾今唯,可别让自己后悔。”
闻言顾今唯顿时笑了,嘴角绽开了一抹桀骜的笑容,厉声说道:“繁庭,你想让我屈服,是最愚蠢的想法,我认你的报复,也不想伤害你,也请你不要再逼迫我。”
这话让繁庭立时狠狠攥紧了掌心,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扩大。
“你的话我记住了,我真的想看看,你是如何被逼无奈地反击我的,最后可不要空口白话。”
说完他深深看了顾今唯一眼,不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
繁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那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高大。
顾今唯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却是瞬间感受到了一股被烈火灼烧的无力和愤怒,但最终都落在无可奈何的字眼上。
他就在原地定定地站着,直到繁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默了片刻,他才再迈开步子,往吸烟房走去。
进入吸烟房后,顾今唯颤抖着手掏出烟盒,艰难地咬了一根出来,掏出打火机点燃。
猩红的火光闪起,他猛烈地吸了一口。
辣呛的烟顺着口腔攥紧喉咙,在肺里打转,他才稍稍感觉好受一些。
香烟带来的迷幻短暂地结束了他的痛苦,让他精神有一瞬间地放松起来。
他无力地背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紧闭着眼睛,努力放空杂乱的思绪。
然而脑海里都是繁庭的影子。
有对方的过往,有对方的现在,他被沉重地裹挟在其中,沉沉浮浮,精神痛苦,身体衰败。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那在肺里打转的烟雾吐出来,却是只有一缕薄薄的烟丝,飘忽轻浮地消失在眼前,却又像一层白纱,瞬间模糊了他的面容。
一根烟抽完,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顾今唯犹不过瘾,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
算着梁战可能回来的时间,他才灭了燃到一半的香烟,匆匆离开了吸烟室。
刚好就在病房门口遇到梁战。
梁战隔了一点儿距离便闻到了顾今唯身上浓烈的香烟味道,顿时狠狠皱起眉来。
而对方的神情更加沉痛了,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郁。
“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忧地问道。
顾今唯默了默,才道:“你走后,繁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