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桥翠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久违的,悠长又过分真实到诡异的梦。
梦里没有被尸山血海淹没到无法呼吸的自己,也没有循环往复污染自己脑海的甜腻的话语。
真实到与其说是梦,更像是一次时光的回溯,将自己带回到了遥远的、不知道何时的、久远的过去。
梦里的自己躺在不知是谁的怀里,那人身上的温暖竟让自己有些流泪的冲动。那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空气中缭绕的烟雾是一股奇异又浓烈的熏香味。
他试图睁开眼睛看清楚别人的样貌,但是万般努力下看到的仅有对方被雾气笼罩的面容,只剩下耳朵还能勉强听到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语。
沉稳又带着磁性的女声说着:“……诅咒的延续……责任……一生……扭曲的爱……”
有些冷漠的女声则回复道:“……诅咒……无息无止……付出代价……”
万人桥翠集中精神,但是入耳的对话仍旧断断续续地继续下去,直到他的意识再一次陷入黑暗。
“……桥……”
“……万人桥……”
“万人桥翠!”
不绝于耳的呼唤声中,万人桥猛地睁开双眼。
昏暗的天色下借着不远处的光亮,万人桥翠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中的是夏油杰惊慌的面容,就连眼睛瞪得都比之前圆了许多。
“终于醒了。”
看见万人桥已经可以神志清醒地坐起身,夏油杰这才长舒一口气。
“再晚一些就要等救护车把你拉走。”
“谢、咳咳咳咳咳!”万人桥翠刚准备表示感谢,就被熏进鼻子里的烟尘味呛个不行,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压低身体用宽松的袖子尽力捂住口鼻,可还是止不住地咳,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要排出来一样。
一旁的夏油杰还没放下心就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了一跳,便抚着对方的后背帮助顺气。
待万人桥翠几乎要把半条命都要咳没了,才勉强平静下来。他擦拭掉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才发现造成自己剧烈反应的元凶正是不远处吞没于熊熊烈火中的那栋老旧的道场。
原就陈旧不堪的木质墙壁已经被全部熏黑,被日晒雨淋洗刷到褪色的屋顶也在烈焰中坍塌焚烧个精光。除了还顽强挺立在其中的木梁勉强还能辨识出原先的结构,整个外框架几乎悉数随着滚滚黑烟散落于橙红的火光之中。
发生了什么?
之前的怪物在何处?
为何道场又再次陷落于火海?
无数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万人桥翠茫然失措又满腹疑问。他看向夏油杰,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是梦。”
昂然挺立的站姿也无法掩饰他脸上沾着烟灰的狼狈,远处的火光映入那双黑色的瞳孔中,夏油杰像是已经身经百战的战士般对凶猛的火势视有如无,“不是绑架也不是神隐,单纯把所有的受害人拖入了一场群体结构性的梦。”
“……就算是梦,那也是名副其实的、充斥着杀戮狩猎的噩梦吧。”万人桥翠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嗓子继续问道:“那我们又是怎么醒过来的呢?对了,还有其他人,比如缘山又怎么样了?”
“其他的受害者只能等待警察的调查了吧。”
夏油杰选择性地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
事实上他也不确定万人桥翠能够安然清醒的缘由。
在千方百计击败生得领域中的诅咒之后,他自然得以从梦中脱离。也幸亏他及时醒来,不然昏迷的两人哪怕没有命丧诅咒之口,晚些也要被道场这场猛烈的火势给吞噬送命。
至于万人桥翠,他也只能暂时猜测是那次从空中的坠落使对方的大脑从梦中惊醒,无形之中救了他。
又或者有别的原因也未可说。
只是目前看来不过是一次偶然罢了。
将脑海中万人桥于高空坠落的画面驱散,夏油杰收敛起观察对方的眼神,将口袋中的物品藏得更深了一些。
那是一节被层叠符纸包裹封印的手指大小的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