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府中的婆子将菜品一道一道放置在胡桌上。菜品很日常。对于一个末流官员之家来说,已经算是丰盛。
桌上摆了一些胡饼,每人的餐盘中已经分好放了一些葱醋鸡,一些蒸胡芹。
平日里并不常吃的箸头春,去骨鲜鱼脍。旁边配了一小碟子醋,一人一小碗秋葵汤,还有两坛子酒。
两位婆子摆好菜品无所事事地聊了起来。
梳着三角髻的侍女:“今日娘子还叫人去买了箸头春,还给我们涨了月俸”。
一个有些年老的婆子:“这么多年可算是熬出头了,我都替郎君们高兴。你说我们能跟着去长安么?”
梳着三角髻的侍女:“娘子可是按着世家规矩礼仪教的我们,我还是很自信可以跟着去的。”
说话的侍女骄傲的抬了抬头。
那年老的婆子心里暗暗同意,卢娘子不光教她们礼仪,还教了她们认了些字。他们这个穷地方,她一个年老的婆子哪怕和明府的下人比起来,也是不输的。
管城县这个地方属于中上县,李家的这两位郎君已经在这个地方扎根了八年。
没有祖辈的庇荫累迁,也不是明经明法等特殊人才。考了进士这种常规官运路途能分个中县做官已是烧了高香。
两位郎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混到现在这个年头。每年的考绩都是中中。无错无功。好在这里混的够久,日子够长,到了年份。也是要进一阶的。
同僚里有家族庇荫的与他们同时期在一个职别的。初期就被分了做清官,亦或是畿县赤县那种地方。
每年都能被评为上上,今年已经比他们的顶头官员县令品阶还高了。只不过评级连考八次都是中中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因着李家人口单薄。规矩所以也并不多。两家人感情又好。总是同桌一起吃饭。
玄净的堂兄,亲弟在读县学,玄净的大娘嫌来来回回两头跑只在路程上折腾人,也是找罪受,于是就租了县学里的两间屋子。他们在管城县呆的久和县学的各位也都是熟悉,所以平日里两位小郎君并不归家。
“怎么净娘没来?”已经坐在一个矮木榻子上的中年郎君兴奋的直忙活,端水递茶的仿佛像个侍女,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心头宝之一的净娘居然不在。
玄净阿娘卢氏看看着大家都在兴头,只随便搪塞了说:“净娘今日突然染了风寒,不舒服。”
玄净的大娘生的富态,声音也嘹亮豪放。 “不过是风寒,小童们好的都可快了,我之前病一次可是又是干咳又是呕吐要了好久才好,上次娇儿病了也就一日不到就又活蹦乱跳的,像从未病过。
明日的烧尾实在起不来,也就不要让她去了。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她偷偷藏些捎回来。“玄净的大娘怕弟妹忧虑连忙安抚着。
卢娘子怕众人忧愁忙扯开了话题,
“今日不是有大喜事嘛?”
“吏部前些时候评级已出,我与二郎都可以进一阶。”李家主君因为高兴,声音都有些颤抖。
“王明府评级为上中。进二阶。再过几日,我们也要跟着搬去长安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这可要恭喜了。”这对李家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文人做官除了有所作为,谁不想多升个几阶,多点酬俸,让家人过点好日子,更何况,这可是要去做京官。
李家虽说是陇西李氏,但在祖父那辈就已经衰落了,分支太多,父母早亡,李家两位郎君并没有继承到什么。
更不用说贵族荫庇,完全是靠着李家剩余的银钱。他们二人的阿姊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
日子过得拮据得很,偶尔还要靠叔祖过来施点饭,送点衣服才活的下去,幼年日子苦楚,两人都极为珍惜现在的来之不易,做人做事向来圆滑小心,又豁得出去,所以很得县令看重。
大家都笑开了怀。
傍晚已过,众人都已吃好。外面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仆从领进来了一个人。
李家主君也顾不得醉意,忙起身来看。
“可是王明府有什么吩咐?”李家主君看了眼就已认出来。是王县令身边的人。
“真是多有打扰。”那仆从对着李家两位主君鞠了一躬。“是赵娘子派我来问苏娘子和卢娘子是否愿意明日一起去山上烧头香。”
“如果要去的话明日赵娘子明日一早派人来接。
“赵娘子还问,玄净小娘子如果可以明日里也带了来吧。”
这赵娘子又来了,一向喜怒不言于色的卢娘子变了面孔,这赵娘子三天两头来试探打听,处处要带着净娘。卢娘子早已暗示婉拒过多回。
王县令近日晋了官位。想必这两日要搬去长安。想在临走前去庙里祈个福。这理由冠冕堂皇。又是是上司娘子吩咐,能亲自来邀约又是更了极大的面子。卢娘子现下面色不好,又不知怎么拒绝。
只好假装热情回道:“是山头上那座寺庙么?我明日可以去的,烦你同赵娘子回个话。
李秒柔听见了,阿姊本来也病着正好寻了由头回绝着赵娘子,起身说:“阿娘明日我和阿姊一起去吧。
“明日两位阿兄回来,家里总要有人,更何况阿姊还在病着,我陪着还能照顾些”。说罢还用那桃花大眼装作大人的样子对着卢氏打了一个眼色。
玄净的大娘为人机敏爽快听了外甥女这样说,心下更是明白。那赵娘子总喊净娘定是没安好心,那玄净正还在病中还要被折腾实在是可怜。
连忙接话道,”弟妹,你明日里在家就好,我这有年头没爬了,还怪想去的。我明带着她俩就好。明日两位小郎君回来,你帮着照看些“
卢娘子身份尴尬,也怕去了再与那赵娘子起什么冲突。
李家主君忙回了赵娘子的仆从:“烦你同赵娘子说,感谢娘子邀约,明日里就有我家娘子带着去。”
卢氏心头的厌恶,只对着仆从淡淡道“明日我就不去了,由我嫂嫂带着去,你去回了赵娘子吧。”
李家主君遣人给了仆从银钱又送了出去,直直送到门外才离开。
玄净阿耶从刚刚那仆从进来时,就醉的东倒西歪。
卢氏看自家郎君醉成这个鬼样子,就和兄嫂说了抱歉。侍从很自觉的过来托起醉酒的郎君,卢氏也跟着他回了房。
李秒柔人小鬼大,也主动告退,拉着堂妹的手回了屋子睡觉。
把玄净的阿耶安稳放好在床上时,卢氏觉得自己快累掉半条命。
这郎君一别刚刚迷迷糊糊的样子,看见自家娘子乱了头发累的脸色红润,一双朱唇更是不点而红,喝了酒身上一股躁意上头。
张起嘴就开始说起了醉话:“这是谁家娘子,如此美若天仙。” “哦,是我家的”说罢还自得的大笑起来。傻里傻气。
卢氏本来有大事要说,本来又气又急。被他这么一闹倒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给李家二郎笑的魂都飘了。嘟着一张嘴就要亲过来。卢娘子那芊芊一握的小手却极其有劲儿。
毫不留情的对着那大脸推了过去。
半躺半坐的李延忠差点被呛到。很是委屈。抬眼刚想抱怨。看着自己家娘子愁眉苦脸很是不解。伸手就把卢氏楼了在怀里。
“娘子何事忧愁?可是为了我们去长安的事情?还是为这赵娘子这件事啊”
李延忠人装醉,发生了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那赵娘子可不是一次两次的来打探净娘的生辰,关注她的容貌,热切的不得了,他早已有了防备,他是玄净的阿耶,又是这王县令的手下,有时不得不装傻卖蠢。
“娘子不必忧虑,去长安的事情。我与阿兄早有盘算过。"李延忠说起严肃的事情,还是很正经的。
“叔祖也在长安。若真有困难大不了再去求他。也不需要他接济我们。
“只帮我们介绍个地方租住就好。月俸和职分田地都比之前多了许多,养家不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