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机门外的空气热到变形，一下飞机姜瓷就听到了耳边吵闹的蝉鸣声。

从空调冷气到夏天的热气，她只是穿过通道的一趟功夫，额头上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两颊泛起薄红，喉咙间也有些口渴，姜瓷环视候机口一圈昂首张望着的人们，黑压压的人群背后才是靠墙一排的自动贩卖机。

她抿了抿唇，忍着燥意压低帽子向出口快步走去。

还是回家再喝水好了。

蹲守在门口的黑车司机眼尖看到她，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带子，热情问道：

“欸美女，去哪里啊？我送你！”

姜瓷窘迫地抓紧带子，脖子涨红眼神躲闪结巴道：“不，不用了。”

她说完想走，却被紧紧拉住，瘦小的身躯似乎一推就倒，司机像是还没意识到，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安利着自己。

姜瓷欲哭无泪。

“美女，你说嘛，我肯定能给你送到的，不贵，你说在哪？去市区？还是去哪里？我都能给你……”

“行了啊！”

一道烦躁的女声打断司机大哥的话，姜瓷看去顿时眼睛一亮。

“李姐……”

她声如蚊呐求助，李玉兰听清楚了。

她无奈地看了眼躲到自己旁边的小姑娘，冲着不知所以的司机道：“别操心了啊，这我家闺女，我自己送！”

说完，李玉兰没好气地看了眼讪笑的司机，拉着姜瓷就往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走。

姜瓷一看李姐居然就这样把车停在路边，有些担心，“李姐，你这样万一被罚款怎么办啊？”

女孩说话听起来怯生生的，李姐叹了口气，拉开车门示意让她上去。

“姐哪有办法？那还不是停车场一个小时就要十块钱嘛，正好你一下飞机姐就接到你了，不碍事。”

她摆摆手，唰的一下把车门关上，绕到另一旁上了车。

面包车开了好多年，座椅掉了些皮，后视镜上挂着的小挂件也掉了漆。

李姐瞅着后视镜里的动静调车头，利落地转了个弯混到车流里。

姜瓷还是觉得不对，她小声道：“那我给你停车费不就好了嘛……”

进了社会那么多年，还是跟个学生妹一样，一点规矩都不敢违。

李姐敷衍她，“好好好，我知道了闺女儿，下次姐一定遵守交通规则，好嘛？”

姜瓷腼腆笑了笑，点点头，“嗯。”

终于结束这个话题，李姐忍不住想要打听清楚她回来的原因。

“我说妮子啊，你回来干啥呢？创业？那也没必要到咱村里创业啊？”

姜瓷眼神闪躲，低头小声道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

“在那边呆着没前途，优秀的人才太多了……

而且，陶艺工作室在乡下也能开，现在村子里也有快递站……”

虽然在飞机上就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如今说出来还是会有点心虚。

她掀起眼皮悄悄看李姐，李姐看着前方的路况，倒是没注意到她声音下的没底气。

“哦……是这样啊，也好也好，你外婆在村子里老想你了，你回去陪陪老人家也好。”

“……嗯。”

姜瓷抿唇点点头，见李姐放起了车上的歌，偷偷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找到角度让车背可以挡住自己后，这才掏出手机点开微博。

时至今日，叶城热搜仍然挂着自己：

［姜瓷枫叶工作室抄袭］

［姜瓷李江抄袭］

诸如此类的热搜后缀多变，主体却全是她。

对比图，工作室声明，网友的辱骂……这些都刺痛她的眼。

几天前她看到麻木，再看到这些，姜瓷已经没有太多触动。

但回到故乡的土地上，再看到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她眼眶有些发涩。

她好想回家。

回到那个有外婆怀抱的家……

*****

一个月前。

窗帘紧紧拉着的出租房里，床边散落着衣物和沾着泥土的围裙，姜瓷熟睡在床上不知天地为何物，瓷白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叫响，姜瓷闷哼一声，慢吞吞地手在被窝里一通乱找，终于摸到了藏在深处的手机。

“……喂，您好？”

她凌晨才睡觉，如今醒来还有些不清醒。

“姜瓷，你现在来工作室解释一下你的情况。”

冷淡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姜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挂断了电话。

什，什么事啊？

她一头雾水，听着那头有些冷漠的男声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连忙下了床慌乱套上衣服赶往工作室。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平常没有多少游客，但一来就是富豪贵人的工作室，如今被媒体记者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是水泄不通。

工作室里新来的学徒何雾疯狂朝她摆手，也不知道他隔着落地窗在说些什么，姜瓷刚有些犹豫，就看到何雾身后一双严厉的眼看了过来。

……是李江。

这所工作室的创始人，姜瓷不敢拖延，找到工作室庭院后面翻墙爬了进来。

李江就在庭院等着她。

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庭院里，银框眼镜后面的双眸让姜瓷不敢直视。

见她躲过了前面的记者，男人微微抬眼示意她跟上，冷冷丢下一句：

“跟我过来。”

“……好，”姜瓷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大学毕业后她就进了这家工作室，除了开展闭展和签署合同，平常她见李江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气氛如此僵硬，也是这几年的头一回。

所以……

这次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