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长指引着岑阿姨往殿内走去，最右侧的架子有六七层，是专门用来放灯烛的。

南枝最终还是没有点。

南琛不放过任何一个做法的机会，跟着去放了一个。

殿外人渐渐多了起来，林文雯和秦黛也到了，她们在跟着另一个道长在香摊前做起了生意。

清晨5点半时，油酥灯已经点了两排，烛火明亮，随着人走动带起的气流左右摇晃着，殿内气温微妙的升高了2度。

诵经的声音响起时，穿着各种颜色道袍的道士们盛装准备上山了。

面对这种盛大的仪式，南枝有点不适，一半是因为穿着道袍被误会是道长，一半则是因为他看别人虔诚的样子，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宋道长，问道：“你不跟着大队伍吗？”

宋道长微微摇头，走在他身侧。

南枝看了几眼也明白过来，大概就是跟职场一样，是资历和工龄的问题。

“我们要去哪里？”南琛问邵意。

他们潜修团的，跟着一群穿藏蓝色道袍的道长们走在中间，后面还跟着一群追随上山的游客。

邵意回答说:“现在是去月宫殿升疏上表，月宫殿在千机峰的顶峰。”

“还有顶峰？”南琛被爬山的记忆攻击了，那天爬的垂直的999级台阶，居然还没到顶峰？

一路往上走的很慢，路窄人多。山路崎岖，台阶攀升，诵经声不绝。

南枝仰头看向所谓顶峰，一座宫殿孤独伫立，三面围栏，往下即使悬崖峭壁。

殿门头上写着“月宫殿”三个字，以鸣泉为首的彩衣冠帽的道长们迈着四方步进入殿内。

在周围人都往前拥挤去看仪式时，南枝则往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们5点半出发的，到月宫殿时7点不到。

此时太阳升起，光线穿透云山雾海，折射着霞光的色彩。

上山来的大概就他一个不爱凑热闹的，所以他坐在围栏挡住的台阶边，倒也没人打扰。

宋道长从人群中出来时，就看到往下20米的台阶上，南枝撑着膝盖坐着，背影十分安静。

他缓缓走到南枝身后的台阶上坐下，在南枝回头时微笑着问道:“你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月宫殿吗？”

南枝摇头。这人坐的太近了，长腿就在他身侧。南枝的胳膊撑在膝盖上，手掌搭在了发烫的后脖子上。

“月圆之夜，从山下往上看时，这个宫殿恰好在月亮的中间。人们总是热衷于这种浪漫幻想，将它与神仙玄学挂钩……”宋道长沉声说着，“但是建月宫殿的先人也很务实，殿前对联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交僧道便是好人。”

南枝笑笑，“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我大概不是什么好人了。”

宋道长微怔，南枝当然是懂这句话的，才开玩笑说字面上的意思——

和道长在一起，所以不是好人吗？

眼前的青年背对着他，黑发翘起几根，说着不着调的话。

他忍不住伸手在南枝的发顶摸了摸，又快速收回了手，沉声说道：“所以，你不想接触这些也挺好的，说明你对神佛无所求，对自身于心无愧……我之前劝你的话，是我失言了。”

后面的话，南枝都没听明白，只觉得头上那抚摸的重量还在，头皮麻麻的。

黄纸和香烛燃烧的味道从月宫殿飘过来，观赏了一阵的人也开始陆续沿着山路下山。

岑阿姨下来时看到宋道长便上前说了两句，也没有刻意避开南枝。

原本坐着的两人也快速站了起来。宋道长站的端正，见南枝靠在木头围栏边上，又拽他站直，指了指告示牌:请勿倚靠围栏。

“文书的事情谢谢你了。”岑阿姨说，“我今天早晨起床时得到了很好的消息，病友群的人跟我说那个药进医保了，以后别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并没有再哭，神色中是说不出的轻松和安慰。

南枝听她这么说，大概知道她的孩子得的是什么病了。他那个在picu实习的好友许茹昨晚刚刚给他发了信息，说某个儿童罕见病药物纳入医保了，以前70万一针的价格直接打到了3万多。

宋道长安静地听她说完才说道:“好好生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上次和你说的事，等潜修结束后，师傅会为你安排。”

岑阿姨点头。

南枝疑惑，这听起来有点怪，他们要替岑阿姨安排什么？不会是要出家吧！

“南枝我听说你是学医的？”岑阿姨问过林文雯，“是学的什么学科？”

“儿科学。”

岑阿姨愣了一下，说道：“那以后会很辛苦啊。”

南枝想说不会辛苦，不干了。

岑阿姨指着额头说道：“在儿科，家长可能看起来比孩子‘病’的还重，但是只要你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会将你奉为神明。”

说完她又长叹了一口气，往月宫殿看了一眼，感慨道:“如果不是没了希望，谁会选择求神拜佛？”

至少她不会。付出一切抓在手里的那个孩子离开了，说不清是解脱还是痛苦，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现在，她求来求去，也只为了他来世健康幸福。

南枝闻言垂眸。

岑阿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道长，觉得自己的话或许会冒犯到他，抱歉地笑笑说道：“我话又多了，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宋道长颔首。

南枝眉头紧锁，在岑阿姨走远之后说道：“你记得我昨天说的那个去世的孩子吗？听说那个家长把医院告了。”

“是新城医院吗？”宋道长下意识想到了手里那个案子。上午送医检查后没问题，下午抢救无效死亡，重合度太高了。

“你怎么知道？上新闻了吗？”

宋道长没解释，只是问道：“你跟这件事无关吧？”

“我？”南枝没明白，他一个在医院实习的，都是在旁听学习，跟他能有什么关系？“跟我无关，你这个问题很奇怪。”

“只是担心你。”宋道长下意识说道。他确实多虑了，助理发来的资料很详细，相关的医生和检验员都标的很清楚，并没有南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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