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司徒景明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司徒景清。

初升的红日似血般洒在京城上空，凝起一团厚重的云，稍不留神便会坠下来。

小世子几乎是在最早能拜访的阶段便候在了林府门口。

司徒景明见到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一直以来的误会被解开了。

看来，那次由他一手促成的男女主以及炮灰的初遇错了人。

“九哥？你怎么在这里？妹妹她…”司徒景清有点不敢问，他是听到方太医的消息才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但到了林府门口他倒反而不敢进去了，他不知道此时的他能做些什么。

司徒景明看着他，琥铂色的眼眸幽深。

司徒景清被他这样的眼神唬得一跳，缩了缩脖子，语气焦急：“九哥，你这样看我做甚？还是妹妹她不好了？”

“那倒没有，哭了一夜方才愿意吃了些东西睡下了。”这个问题司徒景明倒是回答地飞快。

垂下眼，摩挲着手指，不可否认，方才他看着司徒景清想的是如果能改变司徒景清炮灰的命运，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最后的下场也能改变？

可改变了又如何？他能放弃回现代、放弃去挽救出车祸的母亲生命的机会吗？

那一刻，他的心在剧烈挣扎着。

［宿主，不要想无意义的事。］

司徒景明神情恍惚。

“九哥，林家是想回姑苏还是就在京城……？”

“应该是回去罢。”司徒景明回神，看着满脸忧心的司徒景清，又看向已然挂满白幡的林府，想起弥留之际贾敏哭诉的黛玉结局，轻声道：“我想，伯母并不喜欢京城。”

司徒景清见他神色这般沉重便也不再追问，转身进门：“九哥，那我们一齐去看看林大人。”

话音方落，便听不远处传来痛苦的哀嚎声：“敏儿！我的敏儿啊！”

是来自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年丧女母亲绝望的哀嚎。

司徒景明眼神越过廊桥，一眼便看到了被两位夫人搀扶着走进林府，鬓发如银面色哀痛的贾母。

可以看出老人这一辈子都是优雅从容的，但这一刻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淌着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位向来优雅从容，在生意场上谈笑风生雷厉风行，却唯独对自己沉默的女士。

幼时的他以为妈妈因为厌恶出轨的父亲连带着也恨他。

但当那辆失控的小轿车就要从他面门碾过时，是向来寡言少语的妈妈以难以形容的决心冲上前护住了他。

从小就在语文书上读到父亲的爱沉默地像山，但这一刻他才明白妈妈的爱亦如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漩涡。

失去母亲的女儿，失去女儿的母亲。

这一刻，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来自《红楼梦》故事里透出的悲凉。

“九哥...”司徒景清亦是红了眼眶，擦着泪往回走：“要不，我们今天还是就不打扰他们了。”

司徒景明点头，正要离开时却听一声惊呼，原来是司徒景清不小心撞到了人。

被撞倒的小姑娘跌坐在地看上去伤得不清。

“眼瞎了吗？没看到小爷过路？”司徒景清是个暴脾气，又被忠顺王宠坏了除了皇室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被撞疼了自是张口就骂。

等骂完意识到这是林家，堪堪将还欲再骂的语句咽了回去。

“你不是林家的，从哪里混进来的？”司徒景明看着这明显不是林家丫鬟的统一服饰皱眉，表情严肃。

司徒景清这也才注意到这个丫头穿着不菲，看着不像是林家的丫鬟。

“我……”那丫头捂着脸不敢吱声。

两方对峙间，司徒景清最先不耐烦，直接招呼周围的侍卫强行掰开这丫头捂着脸的胳膊：“装神弄鬼，连九哥和小爷的话都不听？”

“唔！痛痛痛！”

小丫头哇得号啕大哭起来，司徒景明这才看清楚这居然是女主！

“既是林家的丫头，毛毛躁躁地做什么？你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司徒景清看了一眼便不屑道。

舒晴岚被他这么一吼，更为害怕了，整个如抖筛，单薄的身子在秋风里看着摇摇欲坠。

“景清，你不认得她？”司徒景明皱眉。

司徒景清被这话激得跳脚：“九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认得她？你可别带坏我的声誉！”

此话一出，很明显舒晴岚松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