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过后·姑苏城主街。
数十里的红妆,车轿、奴仆从整齐排列,井然有序,青石砖上铺洒着数不尽的蔷薇花瓣,被阳春三月的微风一吹,纷纷扬扬落入了围观民众的头上肩上。
道路两旁皆是维持秩序的侍卫,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议论纷纷。
“是谁家的千金?这么大的排场?”
“好像是舒老太爷的孙女。”
“舒老太爷的孙女?她不是...?”
“害,有什么不敢说的?她不是说要和宁家那小子跑了吗?这等丑事我在乡下都听说了!”
“听说舒老太爷发现后气得差点没缓过来。”
“怎么?现在那位小姐是被抓回来了?”
“就算被抓回来了,谁敢娶啊?肯定不是完璧之身了,这娶了不成绿王八了?”
“好像新郎官是林大人。”
“林大人?哪个林大人?”
“还有哪个林大人啊?”
姑苏城姓林的很多,但能让百姓心甘情愿将“大人”二字挂在嘴边的也就只有住在平江路、现任兰台御史马上便要升任巡盐御史的林海,林大人。
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没甚亲支嫡派,去年嫡妻贾氏仙逝,唯留有一女,年方五岁,一老一少看着凄凉得紧。
今百姓虽喜林大人愿意续弦,但此女人品甚劣着实不是良配未免忧心,便自发跟着花轿去往林府。
因此,花轿后跟随的百姓越聚越多,侍卫阻挡不及便也随着队伍前行以免出了岔子。
待行百步,有大红灯笼开路,炮仗噼里啪啦作响,沿途吹吹打打,雾气散开才终于得见一袭大红婚服的林大人。
姑苏的百姓大多只见林大人一丝不苟身着整齐的官服,今日见他一身大红衬得人仿佛又年轻了年轻了十几岁,身材修长,玉树临风,到看不出已是而立之年。
只见林大人接过弓箭,眨眼间,三支红绸箭便稳稳落在轿顶,众人许久方回过神,拍手称快。
林大人踏着霞光上前,掀开轿帘,却许久未有动静,不免令围观众人困惑。
官媒第一时间上前,见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直挺挺倒在轿内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脸色霎时铁青。
林海见状醒悟过来,弯腰掀开盖头一角探新娘鼻息,虽微弱却还有救,忙一把将新娘捞起,又低声吩咐道:“只说是新娘子累着了,切莫声张。”
又见不少围观百姓提着一篮子烂菜叶夹着些许砂石,忙将新娘护好,一路向府内奔去。
今年就要满六岁的林黛玉躲在柱子后边见爹爹如此焦急未免疑惑,只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跟在大人们的后边。
还未跑几步便被人捞起,小黛玉疑惑地蹬了蹬离地的小短腿抬头看去。
见到满脸笑意的景明哥哥,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了声:“哥哥~你去哪儿了,我都没找到你。”
“师父唤我去请之前为师娘医治的神医过来吃喜酒了。”因今日是喜宴,司徒景明难得穿了一袭红衣。
过了冬,他又长高了些,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飘逸,院子里的桃花树扑簌簌落满少年的肩头,张扬而热烈。
看起来像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
小黛玉闻言拍了拍手:“晏伯伯也来了吗?”
“小丫头,快看看我是谁呀?”
慈祥和蔼的声线自头顶传来,小黛玉忙抬头看向神医,笑容更加灿烂:“是晏伯伯!晏伯伯好!”
“小丫头胖了些,看来有好好吃饭,这样才对,老是不爱吃饭怎么行?”晏客舟被林如海这软乎乎的小闺女萌得乐呵呵,都忘了介绍跟在他身后局促不已的小男孩。
林黛玉自是看到了便出声解围:“晏伯伯,跟着你的这个哥哥是谁呀?”
晏客舟被这么一提醒,才恍若想起还有个刚收的弟子,忙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名唤晏温,晏温,快把那副新药给林丫头。”
神医说完,就有个半扎着丸子头,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少年上前将包好的药材欲交给黛玉。
“给我罢。”司徒景明挑了挑眉,伸手接过那份药包。
晏温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随后看向粉雕玉琢的小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