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药方末尾，陆观南还留下一行字。

【六根不净，天赋不足，终生未解，寄于下世，愧对鸢鸢。】

陆见卿接连吐纳几次。她想的没错，在沙漠地宫里，陆观南一定看到了她，所以才笃定会有下世。

这算什么？误入扭曲时空产生的交集？

太玄了些。

不论如何，陆观南从哪里得来的结论，认定陆见卿一定会比她更有天赋？

这非常荒谬，陆见卿自认为在这方面，十个她都比不过一个陆观南。

陆见卿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去药方和那句话之外，再没有任何文字。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方？

可这药方明显尚未完成，信上亦满是问句。

很奇怪，逻辑根本不通。

陆见卿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爆炸，陆观南究竟要做什么？她又给自己的下世筹划着什么？为什么不在信上写清楚，也好让她知道其中奥秘。

留下几句不明不白的话，让她怎么猜得透？

陆观南完全高估了她。

“她写信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陆见卿问阿康奶奶。

“当时她已在弥留之际，这封信也是强撑着完笔，写完后不久便去世了。”

“她因何去世？”陆见卿忙问。

不是说陆观南准备离开了么？

“那年清廷覆灭，内忧外乱，匪盗敌寇层出不穷。陆道长确实是要走的，本已经收拾好行囊，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盗匪，二话不说对着村子□□劫，那群人手中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只要取人性命。”

“陆道长见势不妙，看着手中行囊，叹了声时也命也。”

“在大部分人都安置藏好之时，我们无从得知她与贼人展开何种激烈搏斗。在枪声停下后，村里只剩一片狼藉，贼人死了七八，而陆道长也死于无数枪击之下。”

阿康奶奶的讲述戛然而止，她没有说出来的话不必多讲，想来定是人间惨剧无疑。

陆观南死在她准备离开的前一秒，但凡那伙贼人再晚来一刻钟，她便可以安全离去。

或者她再心狠一些，放任村民被抢劫屠杀，凭她的本事，要想安全逃走再简单不过。

但她没有，她选择留下来保护村民，最终也死在这片她曾偶然停留过的土地。

时也命也。

这便是陆观南的命吗？

陆净空嘴里没一句实话，但他说陆观南有慈悲心肠，这句话一定是实话。

盛世学道，乱世救人。

陆观南其人，当真可以得道。

暗自感慨一番，陆见卿忽然想起关于寄养的事，“您的母亲为何记在陆观南名下？这里面有什么渊源吗？”

阿康奶奶笑了一声，“没有那些复杂的原因，只是祖上的一厢情愿。那时候的人都讲究祭祖，陆道长只身一人，又为保村民而死，所以祖上便将我母亲记在她名下，只为今后有人替她扫墓而已。”

“陆道长拒绝再三，说她六亲缘浅，养了个徒弟也不听话，身死道消，不需要旁人祭奠。”

“祖上不肯，又劝说再四，陆道长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陆见卿不由得叹了一声，“她去世时大约多大年纪？”

“天命之年。”

五十来岁去世，按照现在的平均年龄来看，也算是早逝。济世救人而亡，实乃另一种层面上的天命所归。

“还有吗？”陆见卿还想知道更多。

阿康奶奶想了想，“我还记得阿娘说，陆道长劝她不要过分悲伤，她的气运早早消耗，本就不是久活之人，不在今日死明日也难活。”

陆见卿点头。的确，在沙漠里陆观南就已伤病缠身。

见阿康奶奶把知道的都说完，加之至亲骤然离世，精神体力难以为继，陆见卿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时带上了那封信，关于信件内容，她需要时间仔细琢磨。

三人一起从房间出来，阿康询问陆见卿今夜要不要去旅店休息。陆见卿摇头说她打算坐晚班车回到市区，明天一早乘飞机回去，不过离开之前她想去看看陆观南曾居住过的地方。

闻言阿康带着陆见卿走到一处土胚房，房子简陋异常，能看出周遭有翻修过的痕迹。

房间无灯照明，阿康递给她一个手电，陆见卿让阿康自去，她在这里随便看看就走。

推开木门，陆见卿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

阿康说这间房里的东西一直保持原样，就连他家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这里的任何物件，可见在阿康一家心中，陆观南的地位有多重要。

这附近还有专门为陆观南建造的庙宇，想来是村里人感念陆观南舍己救人，因保护村民不幸离世，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才特意修建。

屋内干净整洁，应是经常有人打扫。

陆见卿慢慢扫视房中，走到靠墙的床边坐下，腹部仍旧隐隐作痛，此刻周围无人，她终于可以检查一下伤口。

撩开衣服。绷带完好，也没有渗血痕迹，或许只是因为伤口还在愈合。

这次来得匆忙，陆见卿很担心伤口裂开，这样一来宁知芜肯定不会让她参与行动。

她已经非常小心，走路都躲着人，想来问题不大。

放下衣角，陆见卿顺势躺倒在床，盯着头顶房梁，叹了一声，“为鸢鸢做到如此地步，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为鸢鸢做到如此地步……

陆见卿脑子空了一拍，推己及人，随即一个大胆的猜想浮出水面。

会不会，陆观南和鸢鸢其实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