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直到洙爸修完门离开，葳白又折返到那扇重新锁上的门前，他并不觉得那声短促的呼吸声是错觉或者幻听，而最好的验证方法就是再听一遍。

他趴伏在门上，却什么都听不见了，难道刚刚真的听错了……

而这整个锦城的模样和他与伏厌的猜测也不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寄生植物的状态和进入锦城前一模一样，既没有生长也没有消失。

葳白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开门撞见了正准备敲门的洙兰，她手中正提着一袋东西，见葳白出来了，笑道：“走喽，我带你去参观那些外来定居者们的居所，正好我准备去探望住在那的一个朋友。”

那些房子建在另一条街的尽头，这会儿的阳光似乎比葳白刚来时要大不少，走了一会儿，葳白已经有些出汗，为了躲避日光，葳白和洙兰尽量贴着别人家外墙走着的，植物洒下的阴凉很好的缓解了炙热的阳光。

所幸，距离并不是很远，这里的房子比他们锦城原住民的要大，应该是几个人同住一栋。

小院的门虚掩着，洙兰敲了两下便走了进去，院子里的人都睡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享受着日光，葳白微微皱眉，这么烈的日头，不会晒伤吗？

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叔见二人进来，慢吞吞地打了个招呼，“哟，洙兰这孩子是新来的？”

洙兰在院子里四处探望了一下，朝屋里走去，“只是暂住。老孙，许许在家吗？”

“不知道啊，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她了，可能离开了吧。”大叔满不在乎地回道，他朝上挪了挪肥硕的身子，一双小眼睛看着葳白，开始安利这锦城的好处，“孩子，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不仅有住有吃，还有这优质水喝！每天都过的那个安逸快乐啊……”

“是的诶！我真是有点后悔没早点来这里……这位兄弟，真的，在外面努力不就是为了过上这种舒服的生活，选择留下来，少走几十年弯路！”一个年轻人接着他的话道。

葳白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干笑着点点头，他跟着洙兰准备进屋，却被蹲在门口的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拉住了衣角，他瘦的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眼球中夹杂着很多红血丝，那双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看着他，慢慢露出了一个神经兮兮的笑。

“你为什么不走？走啊，你为什么不快走呢！你身上有东西！有东西！”

那两只枯瘦的手死死地拽着葳白的袖子，语言越来越激动，一旁络腮胡的胖大叔笑了声，点了点自己的头，“这家伙这里有点问题。”

屋内的洙兰刚放下礼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连忙跑了出来，皱着眉扯掉那人的手，推着葳白走了出去。

葳白走了两步回过头，只见那个人捂着双手，歪着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扭捏的怪笑，嘴巴一张一合小声道：“走啊……”

出门后，洙兰叹了口气，有些沮丧道：“我没有找到许许，她可能真的离开了……”

葳白惊讶道：“定居后还可以离开吗？”

“当然可以啊，定居又不是卖身契。她是我从沙漠上救回来的，约定好等我回家的，却没想到她真的会不告而别……”

她难过地垂下头，小声絮叨着，像是在给葳白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葳白只能先安慰她的情绪，“或许她是突发状况需要离开，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回来了。”

“嗯……”洙兰强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天色终于有了些许暗色，回到家的洙兰丝毫看不出刚刚沮丧的模样，依然叽叽喳喳和家人说着话，帮忙准备晚餐。

葳白实在太疲惫，他没有吃晚饭，洗漱过后便直接回到了房间休息，将窗帘拉上后，他躺上床，几乎是一沾床，葳白就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境之中他又回到了地下竞技场的高台上，空气中满是火焰烧过后的焦灰味，他正仰着头，天空上撒下了很多灰黑色的灰烬，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眼睛里，呼吸时随着空气吸入鼻腔，每一片的落下都带着空茫与悲伤，从身体内部逐渐撑满鼓起……

他睁着眼睛，看着灰色的一片一片慢慢的将他埋葬，忽然，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他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不能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随着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葳白如坠冰窟，他看见大开的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那个黑影一步一步地朝葳白靠近。

葳白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他使出浑身的劲儿却依然无法动弹，正在绝望之时，门口的锁忽然被人拧动了，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这声响动吓的那个黑影立刻反身从窗口逃走了。

在黑影走的一瞬间，葳白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额角的汗顺着脸侧慢慢滑落，他紧张地看着门口，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她抵着门，用着气音道：“葳白别怕，是我！嘘！先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