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长发柔顺,颈后雪肌细腻,段铮微微欠身:“真不允?”
苏云溪正专注眼前的枕头,忽然鼻子闻到木质异香,一声惊叫弹开,回身瞪着他,见鬼似的,分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段铮拧眉:“我是妖怪?”她摇头。
他又问:“那是猛兽?”苏云溪仍摇头,摇头归摇头,他尝试触碰她的手,她假装不经意缩回去,仍控制不住满脸抵触。
“看来是。”
门口丫鬟们端着水盆进来,正赶上段铮面无表情要离开,俱是一脸莫名其妙。
“照顾好夫人。”
走到门口,背后她道:“夫君等等,妾身有话要跟夫君说,很重要。”
段铮回头,苏云溪脸上已无方才的疏离,她跪在床边,直着身子,坦然地看着他,段铮忽然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有一瞬他想拔腿就走。
然而他听到自己道:“夫人且稍等。”
净过手面,段铮清走所有下人,上床躺在了苏云溪身侧,表情安逸地枕着手臂,望着她,道:“夫人请说。”
他躺在她身旁,她跪在他身侧,距离颇有些亲昵,目光交接,寝衣上的熏香丝丝缕缕缠在一起,若是寻常夫妻,这般光景想必该说些私语。
段铮没有忘记她不想让他碰,克制住伸手的欲望,缓缓闭上眼。
苏云溪斟酌了个词:“这两年你我聚少离多,妾身自觉愧疚,实在不配为妻,不如……”
段铮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夫人心里还是怪我。”他又道,“那一晚属实是临时加急,有一批被偷运的猫眼看要出城,为了抓贼不得已而为之,让夫人伤心,所以该愧疚的是我,不是夫人。”他睁开眼,眼瞳漆黑,一星光忽闪。
段铮是云京的动物治安署署长,只要是有关动物的事,下至谁家猫挠了人上至外邦进贡来的珍禽,都在他的管理范围之内。
面对迟来的真相,苏云溪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咕哝了一个“猫”字,想问问是不是这两年他都在处理这件事,半天却只有个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如果没有其他隐情,为什么两年来他一个字都不给她解释?
“对了,夫人刚才想说什么?”段铮再次闭上眼,语气闲散道。
苏云溪下定决心:“夫君,我们和离吧。”这三个字吐的无比清晰,随着脱口而出,心口一块大石头平稳落地,“你我心诚,圣上想必会同意的,如果不同意,就再想办法。”
段铮却没了动静。
他眉目安宁,是睡着了,苏云溪握拳想打人。
感觉到掌心疼痛,她只能认命地从床内爬出来亲自去熄灯,越想越窝火,不做不休故意一脚踩在段铮小腿上,果然听到一声闷哼。
他没醒,梦呓道:“猫救了,夫人放心。”
苏云溪怔住。
吹灭灯,适应了黑暗,她才慢慢摸索着爬回床上,就着夜色拉过被子给段铮盖上,静坐在一边。听说男人睡觉会打呼噜,特别吵,段铮没有。
他睡觉很安静。
静谧里,苏云溪仰面躺下。
清晨醒来,身边已没有了段铮,手臂不经意搭过去,床铺微凉,不知是何时走的。
之后段铮就去了书房睡,说夫人睡觉吵闹打扰他休息,再没过来主屋。白日里去治安署,除了一日三餐,几乎见不到他人。
日子恢复往昔,苏云溪闲来无事,拉着饮月出门。
买了上好的绸缎与玉石,心满意足,外面的天此时却开始下雨,店家忙来送伞。饮月撑伞,苏云溪走入雨里。
雨不大,缠缠绵绵。
“春雨贵如油。”苏云溪惬意。
一个声音飘来:“非也非也!”随着苍老的声音落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足老道拄着根木棍从远处走来。
走至近前,老道凑近盯着苏云溪,双目炯炯,开口道,“夫人通身富贵,可施舍几个铜板?”中气十足的样子,根本不像个乞丐。
饮月要撵人,苏云溪阻止她,拿出几枚铜板,放入老道身上背着的敞开的破口袋中。
“谢夫人。”
老道弯腰道谢,唱着一首曲调奇怪的歌走了,濛濛雨里,歌声有一种奇异的苍凉感。苏云溪驻足倾听,声音陡然间变了。
“夫人眉心灵气郁结,近期有灾。”老道说,“避水则可化。“
明明离得远,却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苏云溪匆忙去看,老道身影已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一股凉意扑面。
苏云溪回头,发现身边举伞的人变成了段铮。
段铮不说话,只是看她。
他高,伞打的也高,细雨濡湿她几缕头发,一双眼睛也染了层水雾。苏云溪揉个眼的功夫,段铮已徐徐迈步,走了两步停下来,微微侧头:“跟上。”
她只得快步过来躲入他伞下,不期然闻到他衣袍上的熏香。
果然有灾啊!
这不,淋了水,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