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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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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这座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街头再也没有一个叫卖的商贩,家家户户的房门都紧闭着,能逃走的人都已经逃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只能坐以待毙的老弱病残。对于黑魔和白鬼这两个天生就只知道杀戮的人来说,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生者,只是向着不同的方向一路杀下去,等到面前没有人的时候,就注定会有一战,只是这一战,已经阴差阳错的晚了好多年。

第六天,小城的上空不知何时飞来了无数乌鸦,肆意的啄食着暴露在街头的尸体,街道上臭气熏天,那是尸体腐烂发出的味道,黑魔手中提着剑,双目赤红,似乎随时要择人而噬,可是他面前已经没有人了。于是他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那些乌鸦被惊吓得匆忙飞起,谁知那他的速度更快,就像一只大隼般冲天而起,手中剑如暴雨般刺出,那些乌鸦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溅了他满身满脸的血,他随手擦了一把,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宛若地狱归来的恶鬼。

此时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天空变成了黑色,风吹过那些地面上散乱的血迹,让它们一点点干涸,然后隐没在夜的阴影里。

黑魔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望着,他还没有杀够,还想要更多的血。

一阵婴儿的啼哭传进他的耳中,他瞪着赤红的双目望过去,在废墟的瓦砾中,瑟缩着一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小东西似乎好久没有吃饱了,看到黑魔向自己看来,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的挥舞着双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孩子没有恐惧,也不懂善恶,他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轻易把自己撕成碎片。

黑魔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他想起了在杭州府的那个夜晚,当他倒提着滴血的剑,杀进府衙去,毫不犹豫的杀死那个知府的全家老小时,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只有一个女子趴在墙角一动不动,他随手杀了那女子,那尸体却不肯倒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他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女子的身体扳了过来。

她怀里抱着的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那小小的人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一边吸着奶,一边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他颤抖着举起剑,想要斩草除根,那孩子却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他并不是要杀死自己,而是要和自己玩耍。

剑无力的掉在地上,黑魔不敢看那孩子的眼神,转身离去,从那天起,一直到他再回到妙法庵,他再也没有杀过一个人。

那孩子还看看着他笑,他轻轻的放下剑,蹑手蹑脚的向前走过去,远远的向那个婴儿伸出手来,小东西似乎知道他要抱他一样,舞动着双手,咯咯咯的笑的更欢了。

寒光一闪。

就在他的手指马上触到孩子那圆嘟嘟的小脸之前,一把刀从天而降,将那个婴儿从头到脚砍成了两半,血光飞溅,他只抱住了孩子的半截身子,那半边小脸上还带着笑容,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真是呱噪。”那持刀的人背过身去,冷冷的说。

黑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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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刀的人凌空跃起,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蝴蝶般展开,他转过头,露出一张黑魔无比熟悉的脸来,让黑魔暴起的身形生生的止住了。

是妙音。

此刻她正冷冷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容。

黑魔的脑袋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双手捂着头,像野兽一样歇斯底里的喊着“你到底是谁?”

“在被叫做妙音前,我一直被叫做白鬼。”她不屑的挥了挥刀,甩掉上面的血,这个动作让黑魔的眉头跳了一下“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的名字,我从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救人的时候,是妙音,我杀人的时候,是白鬼。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像你一样,我从生下来起就没有名字,不过他们都叫我黑魔。”只是一个呼吸间,黑魔也恢复了冷静,他用脚尖挑起了地上的一把剑,接过来握在手里“你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

“世间无人不可杀。”她放肆的笑了起来“你说的。”

“我曾经以为你是唯一的例外。”黑魔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想不通,凭你的本事,没有人能找到你,为什么还要伪装成妙音呢?”

“倒也不算伪装。”白鬼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只是这世道不让妙音活下去而已,就像刚刚的这个孩子,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饿死在这里,就算他不会饿死,也会变成我们这样的人,这世上,本就没有妙音,只有黑魔和白鬼,谁也救不了谁,只有谁杀了谁。”

黑魔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是野兽看见猎物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说起来,这一刻我等了四年。”他用剑尖拖过坚硬的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无论是白鬼还是妙音,都是我最想杀的,想不到老天爷的确对我不薄。”

“彼此彼此。”白鬼举起了细长的倭刀“无论是妙音和黑魔,也都是我最想杀的,该感谢老天爷的,是我才对。”

两个人同时动了。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不停撞击着,两人都像野兽一样,想要用自己不致命的伤痕来换取对方的性命,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在对方身上留下数十道伤口。

两人谁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不停的攻击着,刀剑在空中一次又一次撞击,迸射出无数火花,在黑夜中格外明亮,这一战打了两个时辰,从月在树梢打到月至中天,双方都用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致对方与死地。

两人的身影不断的分分合合,不知何时,黑魔的左臂被斩断了,白鬼的右肋也中了一剑,两个人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每出一招,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再这样下去,也许两人都会失血过多死在这里,但他们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或者说,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

所谓不死不休,就是如此。

似乎是累了,黑魔的脚下突然一滑,露出一个破绽,白鬼毫不犹豫一刀劈来,这一刀从他左肩砍入,却巧之又巧的卡在了骨骼的缝隙里,白鬼想要拔出刀来,那刀竟然纹丝不动,被黑魔牢牢地锁住。

“你没我狠。”黑魔冷冷的说。

然后他便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剑很慢,但白鬼知道,这一剑,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所以她就不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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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妙音行脚到成都的时候,遇到了一伙流民。

那伙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满脸菜色,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妙音本想帮助他们,可惜一路赈灾救人,自己身上的银两也用得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是尽其所能,把自己身上仅有的干粮拿出来给他们分食。

谁知这一下便生了祸患。那些灾民吃完了分给他们的粮食,便来讨要,妙音哪里还有?那帮流民刚开始的时候还苦苦哀求,后来便开始动手动脚,到最后,他们扒光了她的衣服,把她带到野地里轮流蹂躏了一夜。

然后那伙流民就变成了暴徒,他们杀了官兵,占了府衙,一路烧杀抢掠,妙音成了他们发泄□□的玩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后来这伙暴徒被官兵团团围住,带着妙音逃进了山上,干粮吃没了,有几个暴徒就商量把她煮了吃,他们点上柴火,架起了一口大锅,烧开了水,想要把她丢进去,她挣扎反抗,慌乱中抽出匪首的刀,刺进了他的胸口,血迷住了她的眼睛,她突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像这样把刀捅进一个流民的胸膛,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孩子,那个人也要把她抓来吃掉,她不想被吃掉,所以她就杀了那个人,然后她又杀了好多人,有想杀她的人,也有她想杀的人,还有和她毫无关系的路人,她知道只有杀人自己才能活着,也只有杀人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她就这样杀了好多好多人,后来她有了一个名字,是那些畏惧她的人起的。

白鬼。

原来我是白鬼。

然后她就杀了那些流民,就像杀死一只鸡一样。她就这样沿途一路从成都回到妙法庵,遇到一个人,就杀了他,夺了他的银票,到妙法庵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近百万两银票。

然而她还没有杀够,所以她散出消息,说自己募集了一大笔银两,准备赈济灾民,她知道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有些是想要得到救济的灾民,有些是觊觎那些银两的凶徒,不过她不在乎,因为那些人都是来给自己杀的。

她只怕来的人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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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已经到了她眼前。

她没有闭上眼睛,反而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也许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吧,这些年来,自己只有靠不停的杀戮才能证明自己活着,却一直不知道和死去有什么区别,也许只有真正死去,才能证明自己活过吧。

剑锋临体。

她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把剑突然消失了,面前再没有什么黑魔,只有一阵风从她的身边吹过,掀起她月白色的僧衣,月光照在僧衣上,如水一般的流动。

再醒来的时候,她还在妙法庵的大殿中,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有人轻轻的敲响了庵们,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早起来礼拜的香客,山脚下的小城里,正升起了一阵阵炊烟。

她疑惑不解,试探的问那些香客可曾听说过黑魔和白鬼,那香客却笑笑,摆摆手说“那两个凶徒,四年前已经死了,就算不死,那种罪孽深重的人,也不敢来到您面前的。”

没有黑魔,没有白鬼,也没有杀戮。

原来只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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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岛律义弘的第五军在露梁海战中被中朝联军大败,白鬼所在的船被李舜臣击沉,她顺着海流,被冲上了岸。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老尼姑面露喜色,双掌合十的说“谢天谢地,你终于活过来了。”

那老尼姑长得不好看,但看她眉开眼笑的,她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但马上又有些疑惑的问“这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是谁?”

“这是妙法庵。”老尼姑还是笑着“我是妙色,你呀,就是我徒弟喽。”

“原来我是你的徒弟。”她喃喃的自语,然后又抬起头问“那我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你呀,是随缘来的。”老尼姑笑得更开心了“佛祖看我老尼姑一个人没人照顾,你也一个人孤苦伶仃,就把你送来跟我做个伴。”

她很喜欢老尼姑的说法。

所以她就留在了妙法庵和老尼姑做伴,庵堂很小,本来只有老尼姑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两个,老尼姑为她剃了度,还给她起了个法名叫妙音。老尼姑和别的出家人不一样,她不识字,也不念佛,每天只是带着她四处云游,每到一处,总是要做些好事,妙音也跟着她一起做。两人不管走到哪里,无论是当地的官员、乡绅还是百姓,都会恭恭敬敬的出来迎接。

没多久老尼姑生了病,走不动了,就回到了庙里,妙音想要留下陪她,却被她赶了出去,要她继续修行。又这样过了半年,妙音已经名满天下,但她担心老尼姑的身体,就匆匆的赶了回来。

老尼姑在大殿里盘膝坐着,看到妙音,先是笑了笑,然后又叹了口气。

妙音正要说话,寺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她偏过头像窗外看去,一群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人正在追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却寡不敌众,杀了对方几人后,终于被那些锦衣卫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他是谁?”她总觉得似乎和那黑衣人很熟悉,便问老尼姑。

“他啊,是个和你一样的可怜人。”老尼姑慈爱的看着她,轻声的说。

说完这句,她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圆寂了。

妙音没有哭,她就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晚上的时候,她悄悄的溜出寺外,挖了个坑,把老尼姑和黑衣男子一起埋了。她挖的很仔细,不时伸出一段白皙的胳膊擦一擦汗,月光照在她脸上的汗水上,就像是晶莹的露珠。

天亮的时候,妙法庵外多了一座新坟,坟里面躺着一个老尼姑和一个杀人如麻的凶人,妙音并没有觉得把他们葬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就像这世间本就善恶难辨,黑白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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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就是完颜雪衣?白鬼就是春熙吧。”小丫头歪着头,不解的问“为什么同样杀了很多人,下辈子黑魔在北地吃尽苦楚,白鬼却投胎到江南大户人家?”

“因为妙音救了很多人,而黑魔只会杀人。”乞丐笑了“事儿有好坏之分,人却没有善恶之别,今生种种,皆是因果。可怜的人未必可怜,也许可恨;可恨的人未必可恨,也许可怜。就像你刚刚看到新闻里的那个小姑娘,如果不是做了什么恶行,也不会招致如此恶报,你懂了吗?”

“所以除恶就是扬善吗?”小丫头似懂非懂。

“除恶就是除恶,杀人就是杀人,从来就与善无关。”乞丐的眼中闪着幽绿的光“若除恶就是扬善,那世间无人不可杀。”

“我懂了。”小丫头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新闻也无所谓了。”

“本来就无所谓。”乞丐朗声狂笑“每天都会有无数人死,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又算得什么?就算是分尸,和凌迟比起来也差得多了,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天色很晚,你该回家了。”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她身后,一黑一白两只厉鬼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你醒了,无常。”乞丐的声音幽幽响起“跟着那小姑娘,替我护她周全。”

“我可以杀人吗?”黑白无常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可不会守护什么人。”

“废话,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乞丐的眼神冷了下来“所谓守护,就是杀了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人,还不快去!”

空气中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黑白无常的身影渐渐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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