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翰确实一点都不担心。

他打开弹幕区，发送了一条消息。

@芝恩吻过六便士【今天更新的故事，应该会比较适合搭配一首歌曲阅读。】

@芝恩吻过六便士【《Before Daylight》—Enzalla，今天就以它作直播间的背景乐吧。】

［作者也建议大家播放本曲阅读哦～更有代入感。］

肖翰开始写。

〈……

“我不想你就这么消沉下去。”

看着他不说话，我摸了摸脸，手是湿的。

我应该是哭了，那时，看着他莹蓝色眼睛，我忽然很怕失去，只因为这一句我爱你。

有多少说出口的言语，没有回音，有多少剖开心的表达，没有得到好好安置。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依然是个旅人，游走在无尽长夜中，没有来到残虫所，没有来到富察林顿，梦里梦外，都是梦中。我的灵魂依旧在漂泊。

当盯着他那双眼睛，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后，我感到浑身上下被扒光，而他——

他的目光得以刺穿我整个灵魂，随后无论是分割、烹食，还是抛弃，都由他说了算。

这感觉可真不好受。

我害怕接住他的答案。

于是在我也没有知觉的情况下，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可尤金，他怔愣，疑惑，抬手捧住我的脸，再细细擦去我的泪水，却也没有因为我的眼泪，手下留情。

他说：“你喜欢我，那我喜欢你吗？”

他的语调第一次如此冷漠，仿佛我们从未相识，回到了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时候。

我的心颤抖到极点，然后一下落空。

那时，我才知道，爱情不是乞求来的，任何人不会因为可怜而爱你，尽管人在特意示好的那一刻，都是狼狈而可怜的。

“你就当……”

就当我，因为爱你，所以看不下去，好吗？

……〉

【怎么办，听这背景乐好想哭。】

【所以，尤金这是拒绝了……？】

【肯定是拒绝啊！看莱恩都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会拒绝啊，他怎么忍心啊？】

【可恶，所谓的“第一次”，不会真是莱恩的一场梦吧？我是说幻想，那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要，怎么可能！】

【我要弃文……】

〈……

可尤金没有听我说下去。

他身上长出的刺，一根根挺立起来，从对准威尔逊·富察林顿、对准富察林顿的规矩，对准这世间，再到对准了我。

“你的喜欢会让我受伤吗？”尤金的手从我脸上滑落，扶住轮椅不断退后，“如果你的爱，也是施重于我呢？”

这两句提问，让我不敢再向前。

因为我给不出答案。

望着他不断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我站在原地，好像坠入一种虚空。灵魂从深处被抽走，被带到不知名某处，我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泪水的手，心想，这是不是拒绝？

这是不是意味着，哥哥将永远不会属于我？

看着他痛苦、反抗、挣扎，我也永远只能作个过客？

事实上，任何人都不会属于我，我与他，与她它他们，都不可能占有彼此的全部。

这世间生来就不是被占有。

而我，与大部分人，也都只能是过客。

一部分。

哥哥，我只要一部分。

一部分你的神采，一部分你的情感，一部分你的身体，一部分你的人生。

可就仅仅是这一部分，你也不给。

……

我必须得承认，在这一门课上，我再次成为一名标准的差等生。

那天他推开我，我便不敢再想，也连着好几天不敢再见他。

尤金·富察林顿，富察林顿的一切把你弄得一团糟，你在混沌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刀，胡乱挥舞，濒死防御。

而我，我也被你弄得一团糟。

可幸好我不依不挠。

我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是爱，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种爱，可以不捂住他的双眼，不束住他的手脚，让他自由地飞，大声地笑，用他的眼睛放肆探寻他想探寻的一切，用他的双脚放肆踏过他想涉足的一切。

我想不出来。

爱在我这里，是块贫瘠的土地。我没有那么多爱情模型，更遑论知道，这世间是否存在一种自由的爱，并依葫芦画瓢，用这种爱来爱他。

那算了。

不想了，我不模仿一切，就照着心来爱他，就好了。

那大概是一周后，我想通了。

我爱他，默默爱他，远远看着他，这样，就一定伤害不到他。

我想让他开心自在，这就是这份爱最终所有的落脚点。

如果实现我的渴求，会偏离落脚点，那我宁愿抹去渴求。

守护他，像守护我自己那样。

我感到这份情感开始轻盈，连带自己也变得轻盈，不再纠结于“占有”、“回应”、“一部分”，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内心就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一切，好像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

所以呢？爱又是小心翼翼，是他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就已经是足够令人欢心雀跃的存在。

从占有，到放他自由，这一步，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