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习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跳进湖里,把浑身湿透的桑榆捞上岸。
“桑榆,别吓我啊!我胆子小,经不起吓的!!”
他手忙脚乱地把桑榆放平在草坪上,看着桑榆侧头躺地毫无反应,宴习呼吸节奏一下全乱了,全身血液倒流至心脏。
他慌张地解开桑榆扣得整整齐齐的校服纽扣,冰冷的指尖解了好几次都没解开。
“妈的!!!”
宴习脑袋一片空白,他脸颊肌肉隐隐抽动,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湿透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直接崩开桑榆胸前的纽扣,白皙的锁骨在布料下半显半露,宴习跪在桑榆身侧,开始做心肺复苏。
做了不到二十秒,桑榆开始猛地咳嗽呕吐,总算是醒过来了。
宴习脸色缓了缓,轻拍桑榆的背部,给他顺气。
“好啦好啦,没事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桑榆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桑榆清醒后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录像机,他松了口气,幸好还在。
但宴习对他的反应很是生气,他第一次骂桑榆:“桑榆你这个大傻逼!不会游泳就往水里跳,你知不知道刚才多么危险?你不要命了?你就是个疯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桑榆挑眉,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录像机,随口说:“人体的密度比水小,人仰在水里不动可以实现漂浮,按理论来讲只要憋着一口气手脚不乱动,等浮到水面就不会溺水。”
“等浮到水面就成死人了!”
宴习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不轻,“那只是理论,人在溺水的时候会下意识恐慌,根本做不到像你说的那么冷静。你都被我捞上来了,还嘴硬!”
“可它只有半米深。”
“那又怎样?哪怕只有半米深,你一旦陷入它下面的淤泥里,你都能把小命搭进去。”
“可它是水泥做的人工湖,水下面还有瓷砖。”天鹅湖前身是浅水区游泳池。
“啊……?”宴习反应过来后大骂,“那你还不站起来!”
桑榆小声说:“我忘了……”
宴习顿时感到浑身湿透的自己是个妥妥的大傻逼。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这么紧张干嘛?”桑榆问。
他和宴习才相处一段时间,他心知他俩的感情还不至于好到宴习为他哭丧。
宴习嘴比脑子快:“我当然紧张,因为……”
宴习脑袋卡壳,对啊,因为啥?他给自己问死机了。
管他什么呢,宴习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很生气就对了。
两人浑身湿漉漉,衣服搭在身上很难受。幸好后山有条小路可以回男生宿舍,这时候还没到放学时间,回宿舍的路上没碰到人,不然他们可以在一中千古留名了——1班两大男神□□竟是为哪般。
洗了热水澡、换了身校服,吹干头发,两人算是彻底舒畅了。
但无论桑榆怎样按录像机都没反应,看来是浸水了,得找人修。
这时,桑榆的手机疯狂震动。
是陆小梅来电话。
还没待桑榆吭声,电话那头的陆小梅就抢先说话。
“桑榆,出事了,你快来体育馆!18班的人和我们班打篮球,他妈的这哪是打球,就纯纯是打人!我们班的男生已经被撂倒了好几个,现在他们全部在围攻致远。最操他妈的,他们把体育馆的大门锁起来,我们进不去!!对了,我已经通知任老了……”
桑榆直接挂断电话,推门往外跑。
宴习眼睁睁地看着桑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桑榆跑了?
宴习愣了愣,桑榆跑了??
靠!又丢下我!!
猛地扔掉手里的东西,宴习如利箭般跟上去。桑榆一向从容淡定,他这样着急忙慌的肯定又出事了。
室内体育馆外面人头涌涌,各种叫骂夹杂在紧张的气氛中,有人用力拍窗大声朝里放狠话,有人猛踹外面的铁门砰砰作响。
“你们他妈的,再敢动他们一下试试。”陆小梅趴在窗台大骂,恨不得当场挤进防盗网穿过去,狠狠揍18班的人。
“小梅。”桑榆跑得急,张唇微喘着气,头发半湿随性。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往日严谨的领口敞开暴露在空气里,半截锁骨冷冽莹润。
“桑榆!”陆小梅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快,致远在里面,还有我们班的几个男生,他们顶不住多久的!”
顺着陆小梅的视线隔窗望去,体育馆很空旷,里面有十几个男生,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四个穿着篮球服,其余的都穿着校服。
观众席前面有三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是1班的!
他们痛苦地捂住肚子卷缩在光滑木板上,嘴角溢出血丝,身后有人一把捉住他们的头发,像拉住狗的牵引绳一样,围着他们得意拍照炫耀。
在篮框下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身下有个人被膝盖压住脖颈动弹不得,忽的有人狠狠踢了他肚子一脚,他苍白着脸咬牙发出一声闷哼。
有人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拉起来,狠狠给了他一把掌!
“致远!!!”桑榆失智一吼,握拳的骨节泛白。
“榆哥……”方致远无力地跪在地上,垂头喃喃念出这两个字,下坠的发梢挡住他的眼睛,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看桑榆一眼。
他无声地笑了笑,洁白的牙齿上布满吓人的血丝,他轻声说了句话。
“什么?”
压制住他的人没听清,他低头凑到方致远耳边,他倒想听听这个年级前五说出的投降话是多么动听。
方致远说——
你们完了。
说完就忽然一口咬住那人的耳朵死死不松,那人痛得捂住耳朵大喊大叫。
旁边的人当即给方致远脸上一拳,怒骂:“妈的!”
方致远瘫倒在地奄奄一息,嘴角却依旧噙笑。
外面的砸门声愈发响彻,榆哥要来了。
18班的人朝方致远吐了一口唾沫,这个方致远也是个硬骨头,被打成这样愣是一声不吭。
他们一直挑衅1班,无他,仅仅是看这群所谓的“学霸”不顺眼。
甚至连个借口都不需要。
但两者都默契地保持某种距离,这次方致远直接把18班砸了,他们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趁着体育馆只有方致远和1班的三个男生,于是捉住机会锁了大门,新仇旧恨一起算!
体育馆门前是两扇不锈钢制作的大门,18班的人在里面锁了铁栓,根本没办法撞开。
桑榆用铁棍用力翘起,大门根本毫无反应,转身跑到窗边的防盗网,他把铁棒贯穿两个防盗窗栏杆,憋住一口气借助体重往下拽,脖间的青筋猛然暴起覆在白皙的皮肤上。
栏杆发出轻微的咿呀声,从一开始纹丝不动到缓慢变形,但想要有可供一个人通过的空间还是远远不够。
手掌与铁棍摩擦,扯掉一大块皮,血沿着铁棍流动,滴在杂草上。
陆小梅不忍心,握住铁棒空余的地方跟着桑榆一起用力。
“小梅,不用你,钢管崩裂很危险。”桑榆哑声,支开陆小梅,“你快去找老师来。”
陆小梅一抹泪,狠心扭头跑去办公室,她早就通知任老了,但高三全体老师恰好到隔壁校区开会,回来也需要时间。希望这次能碰到老师,任何一个都可以……
其他男生有样学样,抄起硬的东西开始翘窗户的防盗网,人多力量大,只要齐心,总有一个窗户能撬开!
刚跑来的宴习见到桑榆这副狼狈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帮你!”宴习握住铁棒,一脚蹬墙借力。
桑榆抬眸注视他,说:“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宴习咬牙憋劲,手臂肌肉撑起校服袖口。
“笨!蛋!”一个字一个字随桑榆呼吸用力蹦出,“我、让、你、自、己、小、心。”
一句普通的同窗关切,却让宴习干劲十足。不知怎的,口里甜滋滋的,像吃了□□糖一样,软软糯糯,还有些回甘。
妈的,又发神经病了!宴习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想法赶跑。
“嘭——”
一颗螺旋铁钉脱离墙壁飞出,划过两人之间,深深陷入后面的大树树干上。
防护栏杆开始松动。
“一、二、三!”桑榆一鼓作气,“用力!!”
两人朝同一个方向撬,栏杆开始颤动,尘土飘到他们睫毛上,窗台的铁锈开始噼啪掉落,散出浓厚的酸腥味。
“小心!”宴习大喊。
忽的,两颗铁丝螺钉弹出,擦过桑榆的脸颊,破风而去。
见桑榆没事,宴习急促跳动的心脏才找回节奏。
蓦地,一条细小的血丝挂在桑榆白净的脸上,血丝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壮大、由稀释到浓稠,最后形成一道划痕。
一道鲜红的伤痕布在桑榆的脸上,与他淡漠的气质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战损美。
宴习盯着桑榆,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桑榆手指牢牢捉住防护窗,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扔到地上,掉落的水泥沙土糊了他一头。
“你蹲下。”
“……啊?”宴习茫然地照做。
桑榆话不多说直接踩在宴习肩上,双臂捉住窗台用力往上荡,一跃翻身跳进体育馆。
宴习:“……?”
18班的人按倒方致远,为首的人不知从哪翻出从外面带进来的一块砖头,其他人兴奋地禁锢住方致远的右手,让他不能动弹。
“你他妈敢……”方致远有气无力地说,但眼神却恐怖得吓人。
那人阴森一笑,“你砸了我的东西,我断你一只手,很正常。”
那人吐了一口唾沫,激动地在掌心搓了搓,眼神无耻卑鄙。
捉起厚重的砖头顿时砸在方致远的手腕上!
“啊!!!”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