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是身体不适?我去唤大夫过来看看?”小安阳王看见明瑛脸色苍白,便关心询问道。
明瑛连忙回绝,借口只是稍感不适,并无大碍。
小安阳王便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城了。
明瑛艰难的点点头。
直到听见小安阳王离去时关上门的声音,明瑛才掩着口鼻将窗门合上。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觉得晕眩,就好像溺在血海中,噩梦般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上来,让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缓了片刻,明瑛才起身去挂上门栓,然后拉开床榻上的被褥。
方蔚筠正端端正正的躺在里面,双目紧闭。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方蔚筠已经被闷死在厚重的被褥下了。
但当这个突兀的念头出现时,方蔚筠已经睁开眼,并直挺挺地坐起来拥抱着他。
他的身上还沾着淡淡的白梅香,浅淡的馨香好似能冲淡屋里弥漫的血腥味。
“华熹,你身上好烫。”方蔚筠将脸贴在明瑛的颈脖上,低声轻喃。
“嘘。”明瑛靠在他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静寂的夜里只能听见方蔚筠的心跳和呼吸声,直到外边再次传来箭弩破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叫声。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僵,方蔚筠就抱得更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好似灰蒙蒙的亮起来了,明瑛想要起身,却再一次被方蔚筠拉回了怀里。
“夜风寒冷,容易着凉。”方蔚筠伸手搭上明瑛的手腕,担忧道。
他实在是见不到明瑛这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样子。
明瑛只是依然不太在意地抽回手:“我并无大碍。师兄本不该来这里的,如今你还是想想要如何从这里脱身。”
方蔚筠就抱起明瑛将他放在床榻上,然后探进衣袖里取出银针。
他很清楚明瑛会将银针藏在哪里。
“师兄,你猜这次叶将军多久能攻进新安城?”明瑛任由方蔚筠摆弄着,被灼烧过的银针刺入身体,也只是感觉到如同被蚂蚁啃噬的轻微疼痛。
听见明瑛的询问,方蔚筠仍是神情凝重的施针,待将银针尽数拔除后,才低声说道:“大军兵临城下,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
“新安城中有足够的粮草和兵器。”明瑛惦记着前世的夙愿,并期望能趁此机会取下新安。
南岸新安,北岸云城,百年来都是晋楚相争的重地。
自开国以来,江东十六侯的世世代代镇守在云渡以南的三城,他的两个兄长自蹒跚学步就被父亲教导武艺兵法,以图一统河山。
上一代十六侯大多都是晋国的忠臣良将,只可惜他们也都未能有善果。
南楚是由于皇子争斗和宗室夺权导致的数十年乱政。
晋国却是从百年前雍王南渡后,就开始了不间断的谋反和起义。
四十年前的叛军打进了永安城,晋帝仓皇出逃,又被野心勃勃的阳城王所杀,挟持年幼的皇子登基,半年后又杀害幼帝自立为帝。经历将近五年的战乱,先皇的太子夺回了被叛军占领的永安,再征讨弑君篡位的阳城王,成为新君;但是不过一年,新君再次被谋杀,来自南楚的和亲公主扶持唯一的皇子登基。
永安城中依然充斥着谋杀和毒害的硝烟,昨日陈侍郎在府中被鸩毒,今日何参将被当街刺杀,明日北城急报李将军反了。
京中时有蜚语,说楚国公主将楚国宫廷的阴谋杀戮也带来了晋国。
江东十六侯起兵反晋时,朝中都认为他们成不了气候,却没想到晋军兵败如山倒,短短五年就改朝换代了。
然而永安城中的阴谋杀戮并未结束。
南楚的密探无处不在,永安城依然上演着无休止的刺杀和暗杀。
前世明琂领兵南下,起因就是一场刺杀。
明瑛想要借这一战取下新安,切断南楚的重要渡口,再以新安作为后方往邻近城池扩张。
大江是制衡两国南北扩并的天险,一旦他们渡江作战,稍有不慎就成了无路可退的困兽。而以如今晋国朝中的局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后面先捅他们一刀,然后拿他们的首级和楚国议和。
而楚国皇帝雍徽元也并非雍黎之流的蠢货,现在他还是被楚国内政困住爪牙的幼虎,但假以时日他就能长成雄霸四方的猛虎。
想要从猛虎嘴中夺食并不容易,于是只能趁着乳虎尚未长成定下局势。
若此次不趁乱伺机取胜,往后便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新安有足够的粮草和兵器,在匆忙之下楚军根本来不及撤走城中军备,而是将兵器粮草运入密库,以待来日卷土重来。
明瑛无意中发现了密库的位置,就在新安太守官衙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