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喝！喝！”

狭小流淌着污水的巷道，连路灯都照不进的地方，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抱着酒瓶子，扶着墙眯着眼，跌跌撞撞往前走。

男人穿着一身崭新没有褶皱的衬衫西服，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有格调的成功人士，但脖子上戴着的大金链子，与服饰风格相差甚大。

此时街上没有任何人影，只有喝醉的洪英杰还在外面，刚刚跟好兄弟喝酒畅谈人生的他，在与他们分开后，并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一个人慢慢地走路回家，反正家里已经没有人管着自己了，多晚回去都没有关系。

他在内心窃喜的同时，对于自己以后的自由生活感到由衷欢欣。

男人的家就在这条巷子后边，在那一栋破旧的老居民楼里，这片区域挨着城市中最昂贵的楼盘，在这生活的人，大多曾经是因为想要巨额拆迁款，而拒不拆迁的钉子户，他们想要更多，却没被开发商成全，所有开发都绕过了这片区域，最终成为历史遗留，被称为“新月湾”这位月宫仙子身上的“狗皮藓”。

洪英杰顺着记忆摸到了自己住的老式居民楼，一脚踏上了低矮平缓的阶梯，慢慢地往五楼爬。

空荡的楼道里很安静，静地只能听得见男人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要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洪英杰吃力地爬着楼，像狗一样喘着粗气，大张着嘴，隐隐能看到他那被烟酒过度侵蚀，而发黑的牙齿。

突然，楼道里响起仿佛能把所有人吵醒的铃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喂，谁啊？”

洪英杰第一时间按下了通话键，可那边却没有传来说话声，而是传出粗喘的声音，跟男人此时的喘气声很相似，像是他自己在给自己打电话一样。

酒气上头的洪英杰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哪个兄弟的恶作剧，极其没有耐心地吼道：“谁啊！说话！”

“我看到你老婆了……她……活了！活了！”

洪英杰刚吼完，就听到对面因为极度恐惧，嚎起来又尖又利的呼喊，将自己的声音都盖住了。

虽然对方因为恐惧，声音有些变音，但洪英杰还是听出来了，是自己的好兄弟甘同打来的。

“你他丫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觉说什么胡话，还跑来吓唬我！行了，就这样，挂了！”

洪英杰在听清甘同说的是什么后，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一瞬间后背被汗浸透了，但始终还以为是恶作剧，最后借着酒气，强压下翻涌而上的恐惧，壮着胆子骂两句后挂断电话。

男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劝自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自己对着自己说道：“甘同他就是胆小，光自己吓自己，说什么看到了秋萍，肯定是他看花了眼，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对！对！她已经死了！不会复活的！”

洪英杰来来回回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把自己快蹦跳出胸膛的心强按回去，之后才继续往家里走。

因为老婆死了，曾经的家里常亮的小灯再没人点亮，开门后漆黑一片，屋子里冷冷清清，加上自家儿子又是个混的，成天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外面，没他妈管着，更是一走几天都不回家，让这个家显得就更冷清，只有洪英杰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关上门后，把鞋子袜子随便一脱一扔，也没开灯就直接摸着墙壁回房间休息。

当惧意消退后，醉意重新翻涌起来，洪英杰往床上一倒，直接闭上眼睛睡大觉，什么死去的人！什么活着的人！他通通都不管！

后半夜，洪英杰被喉咙里好像火烧一般的感觉弄醒，只觉得干渴地厉害，想要喝一大瓶水，最好还是冰镇过的。

“我渴了，给我去冰箱里拿瓶啤酒。”

迷迷糊糊间，男人像往常一样说着命令，但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应答，家里面一片寂静，以前那拖沓着鞋子到处走来走去的声音，在他老婆曹秋萍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意识到家里没人能给自己拿啤酒，洪英杰从床上爬起，驱使着自己亲自去冰箱那边拿酒，这一喝又是两瓶下肚，冰箱里的酒都喝没了，他才晕晕乎乎地又回到卧室，爬到床上。

爬上床的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躺下睡觉，反而神经兮兮，偷感十足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拉链一扯开，里头满满当当，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钞。

这些都是曹秋萍意外死亡后，保险公司赔偿的钱，突然暴富的男人兑换了一部分现金藏在床底下，有事没事就拉出来数一遍，越数心里就越舒坦。

洪英杰拿了几沓放枕头底下，把蛇皮袋重新塞回床底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迷糊间说起了胡话。

“明天……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人就直接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