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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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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澜音一早是被温热的空气闷醒的。

她扒拉开裹在脸蛋周围的被褥,探着脑袋看了眼垂落在一旁的艳红纱帘,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半阖着眼坐起身,打了个呵欠,怔愣许久后,江澜音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揉得褶痕道道的绸缎礼服,拍了拍被褥一脸茫然。

她昨晚有盖被子么?

穿着绣鞋的脚露在被褥外,好在是新鞋,昨天也没落地走多少路,鞋底还是比较干净的,床铺上也没弄上什么脏痕。

江澜音慢慢挪下床将床铺收拾平整,看着空荡的房屋,好半晌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季知逸呢?

她在外屋转了一圈,屋内并没有季知逸的身影,倒是阳光透过门户落入室内,将她的身影在地面拉得纤长。

江澜音逆着光看了片刻,倏然转头看向了桌面上记录时间的刻漏,随后瞪圆了双眼——

竟然已经是辰时了!

江澜音匆匆对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拉开房门小跑着奔了出去。

新婚第一天,本该卯时起床去祠堂祭拜先祖的,她竟然一觉睡到了辰时!

银翘也不知道来叫醒她!

初春时节,晨风穿院而过,吹起了江澜音的裙摆带着阵阵寒意。

她抱臂搓了搓手心,这才留意到院里除了簌簌风声,还有利器破空的铿锵之声。

江澜音疑惑地寻声而去,看到石桌空地旁利落舞剑的季知逸,怔愣半晌后,慢慢坐到了石桌旁。

季知逸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动静,江澜音撑起下巴看着身若游龙的季知逸,不禁慢慢出起了神。

大概是习武之人的体格都很好,在这冬雪初化的时节,季知逸只穿了一件黑色劲衣,袖口并未用束腕规规矩矩的束紧,而是随意地挽在了小臂处,随着手腕转动发力,不常见光的白皙手臂上筋肉隆鼓。

季知逸本就身形修长挺阔,一袭束腰劲装更是衬得他腰窄腿长。行伍之人的武艺是多年征战,在敌手中磨练出来的,与宴席上耍把式一样的剑舞不同,一招一式苍劲有力,带起阵阵肃杀之气。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在她还没被送进上京前,她倒是经常闲坐在塞北的家中,观赏父亲带着兄长晨起舞剑。

一招一式就和季知逸现在所舞这样,没什么太多的花哨样式,就是干净利落的挑刺劈斩,但看得人忍不住心血沸腾。

怔愣出神间,一股疾风倏然刺向耳旁,江澜音下意识地偏头一闪,利剑自耳畔一尺外擦过,萧萧风声随后而止。

剑锋离耳畔距离尚远,不躲也不会伤着分毫。

缩了脖颈的江澜音尴尬地坐直身,季知逸收回剑夸赞道:“反应很快。”

江澜音仰头看向立于对面的季知逸笑道:“要命的事情当然反应快!”

热源兜头而下,江澜音摸了摸突然落于肩头的貂裘,将自己有些寒麻的肩膀裹紧道:“妾身不冷,夫君只穿了件薄衫,还是赶紧披上衣服,免得着凉。”

季知逸看着手指已经绕上领口系绳的江澜音,顿了一下笑道:“夫人说得是,早上确实有些冷。”

“嗯?”江澜音正在系绳的手一顿,琥珀色的瞳眸轻轻飘动,捏紧了有些灌风的领口干巴巴道,“妾身倏然想起,夫君刚刚练完剑,身上定然是出了汗的,若是披上衣服只怕也是粘腻不适,还是先回屋泡个热水澡更为妥帖。”

她就是和他客气一下,他怎么还真不客气啊!

季知逸盯着裹紧貂裘不松手的江澜音,片刻后弯了弯唇角道:“夫人建议得是,屋外寒凉,也莫要在此久坐了。”

季知逸放下手中剑,伸手勾上了江澜音脖颈处的系绳。

细绳与领口处的毛边交缠,手指冻得有些僵麻的江澜音,方才试了几次也没有将它整理好,这会有人代劳,她倒也不客气,扬起脖颈任由季知逸替她整理。

毕竟是合作伙伴,不用白不用!

江澜音的脖颈本就白皙,在黑色貂裘与火红嫁衣的映衬下,更是显得白嫩净透。

手指无意间擦过那块细嫩的皮肉,季知逸僵了一瞬,只觉鼻喉间又是一阵血涌。

季知逸有点头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天好像很容易上火。

快速地将绳带系好,季知逸缩回手看向江澜音道:“早餐已经备好,不必等我。”

话语刚落,季知逸已经抽回剑转身准备离开,江澜音这才想起自己奔出来是做什么的,赶紧追上去问道:“不先去祠堂么?”

季知逸的步伐一停,眸中含着困惑:“去祠堂做什么?”

江澜音也没料到这个回答:“晨昏定省,爹娘已不再,妾身理应前去祠堂每日焚香进贡。”

“不用。”季知逸松下自己卷起的袖口道,“我从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中自然不曾供过牌位。”

江澜音不禁愣了神。

她倒是听云姝曾经提起过家中情况,只知她们兄妹二人与父母早年失散,一直是季知逸在照顾她,倒是没曾想季知逸竟也没见过自己的双亲。

江澜音看向神色平淡的季知逸,也不知道当年还是孩童的他,又是如何带着季云姝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江澜音抿了唇没有说话,片刻后又疑惑道:“那你与云姝的名姓......”

季知逸整理束腕的手顿了一瞬,瞥了江澜音一眼后垂眸道:“是给予我们兄妹二人新生的恩人所起。”

江澜音是第一次听到季知逸的过往,心里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他的过往似乎并不怎么美好,也不好去细细探听。

她闷声点了点头,季知逸望了她片刻,敛起眸中光亮,带过这个话题道:“家里没有什么规矩礼节,你只管随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也不必去应。”

季知逸的话让江澜音一时有些懵然。

她自进入上京起,便逐渐学着京中贵女,努力让自己融入她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为本就如履薄冰的江家,添加任何一根负力稻草。

前世嫁于傅棠后,有着百年底蕴根基的傅家,更是注重繁文缛节,她的一言一行都不敢有疏忽,唯恐为傅棠添了烦扰,从而得了他的厌恶。

从与季知逸相识至今,尽管中间有着种种利害关系,但江澜音不得不承认,她与他的相处十分融洽。

季知逸给了她这么久以来都不曾体会到的松弛感,在他面前,她并不需要那般紧绷。似乎没人会在意她是江家遗孤,是朝廷安抚江家旧部的工具。

在季知逸的眼前,她只是江澜音这个人,仅此而已。

“走吧,饭菜该凉了。”

树枝上的晨露滴落至肩头,季知逸偏头看了眼自己被洇湿的衣物,抬手替同样立于树下的江澜音拉起了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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