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与灵均喝茶叙话,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赵婴齐上前挽住他的手。
自从许翊假扮过一次闳子高,骗皇帝闳子高的鬼魂就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相伴,赵婴齐着实收敛了许多,不会如先前那般无所顾忌地对着许翊上下其手。
只是一段时间过去,赵婴齐未免故态复萌。
“听说灵均最近常驻鸣象山为皇陵一事劳心劳力,可觉辛苦?”
两人在御花园的湖心亭坐下,见许翊静静望着湖面出神,赵婴齐开口问。
“多谢陛下关怀,不辛苦。”
“在发什么呆?”
虽然心知许翊魂不守舍多半是挂念温峤,赵婴齐还是柔声开口问道。
“臣在想北境不知如今是否寒冷。”
许翊当然在想老婆,只是不能如此直白。
“爱卿安心,前几日朕刚派了快马,着随军太监刘瑾为将士们送去了足够御寒的冬衣。”
赵婴齐笑眯眯牵起他的手拍了拍手背。
“陛下日理万机还能心系将士们衣食冷暖,实乃英明仁德之君!南邺定能国祚永昌。”
许翊借着躬身行礼,不着痕迹抽回手。
远处,有几道身影朝着湖心亭飞奔而来,“娘娘慢行,娘娘!”
月华跟在温凌玉后面,压低声音喊着。
听见动静,两人举目眺望。
“娘娘,陛下正与许郎中叙话,刚刚叮嘱了奴才,未得陛下传召任何人不得靠近。”
曹钦祥上前一步拦下要冲入亭中的温凌玉。
“就凭你也敢挡路,我有要事求见皇帝,让开!”
温凌玉目光如炬,声音淬满寒霜。
“娘娘!奴才该死!请娘娘恕罪!” 曹钦祥迭声告饶,却是没有让开身。
温凌玉高高扬起手。
“堂堂国母成何体统!简直不像样!”
赵婴齐站起身,预备步下廊阶。
“曹钦祥——” 他示意曹公公放行。
温凌玉飞快奔向亭中,一贯端方持重的她,被裙摆绊得踉跄了一下。
到了赵婴齐近前,温凌玉跪低紧紧扯住皇帝的衣裾,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翊愕然看见她泪流满面,像是感知到什么,手指不自主地蜷了蜷。
“陛下,求您放过子徉,放子徉一条生路!”
温凌玉声音因为急切而过分凄厉。
“温凌玉,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赵婴齐面色铁青,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看见许翊脸色煞白地站起身,捏着杯盏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青白一片。
“来人,将这疯女人拖下去,禁足于凤栖殿,未得朕的允准,不得见任何人!”
“陛下!”
许翊怎能让温凌玉不明不白被拖走,他上前跪在右夫人身侧,朗声求情:
“下臣恳请陛下开恩,让右夫人说完未尽之言,也许这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
赵婴齐眼见着许翊这副模样,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你把话说清楚!” 他对着温凌玉怒目相向。
温凌玉膝行几步到赵婴齐脚下。
“陛下,子徉在邙壁遇险,我派去保护他的死士除了一人外悉数阵亡。”
有闪电当胸将许翊劈中,血流缓滞,心脏却开始疯狂鼓噪。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地战栗。
“娘娘!”
温凌玉隔着层层水雾看了他一眼,稳了稳心神继续道:
“刚刚,我才收到幸存的最后那一人的飞鸽传讯——”
“出了何事?”许翊嗓音艰涩。
接连几天,温峤的位置一动不动,他已心觉有异,却仍自我安慰许是扎营休整,或是连天风雪,无法前行。
若非是自己太蠢!也许能早两天求援......
温凌玉泪水滂沱将原委道来——
温峤与于坚率军共同追击瑞龙,将其赶至深山。
当时锡金军队已穷途末路。无论是士兵抑或是战象都三步一滑,在冰雪中被冻得死伤大半。
绝望之际,瑞龙打算,干脆便与南邺军队同归于尽。
于是等到南邺军追击得足够深入,瑞龙让部下无情地将战象的鼻子割断,剧痛激得几头战象横冲直撞向山体。
山岳震颤,皑皑积雪迅速坍塌。
一场悚人心魄的雪崩裹挟着冰块碎石呼啸而下,势如破竹吞噬掉了一切。
“巨象引发雪崩,乃天灾人祸,你好端端发什么疯???怪在我头上,求我放子徉一马?”
赵婴齐气得面色发紫。
“当时,南邺军队在后,子徉又有死士贴身保护,完全可以脱逃。
若是......若是他没有转身去救陛下派来送冬衣的那个随军宦官......”
温岭玉强忍着憋回泪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赵婴齐:
“那名唯一幸存的死士说,那宦官刘瑾将子徉死死牵制住,拔出子徉腰间那柄乌木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小腹!
匕首入肉的瞬间,鲜血喷涌,雪崩铺天盖地,将两人彻底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