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粉尘扬起的烟雾里，原本盛气凌人的面孔换上了惊恐不安，急促地喘息着，发出“嗬——嗬——嗬——”犹如老旧风箱的粗粝声音，那是肋骨断裂刺入了肺部。

但再怎么说，在玄上音奈眼里的弱小存在也是一位一级术师，拥有远比普通人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不至于当场咽气，不补刀的话还是能撑到回去报信的。

而这也是玄上音奈打算的。

“这样的表情才适合你嘛。”

温温柔柔的女声笑着，像是摆弄芭比的小女孩一样天真的口吻，却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整洁的西装早已染上尘土，连呼吸都成为奢侈的男人这才意识到，她虽然是个女人，却也是个实力远比他强大的术师。

什么疑似，什么传言，都是假的，只有一个随意就能夺走他性命的女人是他要面对的。

他只是高层派来试探她的棋子罢了。

不，甚至只能说是炮灰。

“……别……别杀我……”

在生死面前，他甚至来不及说其他什么——像是劝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术师一样，劝她权衡利弊，考虑清楚和那些所谓‘大人们’作对的下场之类的话。

唯有求饶。

因为她真的会杀死他，不是虚张声势。

往常那些实力强大的术师，比如高专二年级的学生秤金次——拥有被保守派所恶的复杂却强力的术式，在高层的压迫下，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不平，甚至咒力都要碾到他们脸上来，但最后不也还是乖乖收回去，只能听从上面的吩咐吗？

是的，他称之为压迫。

在咒术界，没有背景的年轻术师就像是好用又廉价的燃料，高层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这些‘资源’，毫不吝惜。

谁会在意手上的刀钝了呢？换一把好用的就是了。

他不幸运，却也不算倒霉。

出生在咒术界的一个小家族中，觉醒了还算不错的术式，再到今天的一级术师，他可以肯定地说，已经胜过了绝大多数人了。

可偏偏这个世界就存在着那么一小部分人，甚至还要加上不如他却牢牢地掌握着他难以企及的资源——咒具甚至只是这其中不起眼的一部分，真正珍贵的是世家流传下来的关于咒术的典籍。

他也不过是一把钝了就可以换的刀罢了。

可刀也会恐惧。

这个人和以前所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她看起来比高专的学生还要年轻，却更加令人胆寒。

是啊，她是诅咒师啊！

人命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东西，连说是轻飘飘的一阵风都有些重了。

后悔已经晚了。

“别杀我……求、求你……”

丑态百出。

看似可怜其实不过是为虎作伥的伥鬼罢了。

也只是现在碰上了远比他强大的人，才会露出这么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亘古不变的铁则，同样适用于咒术界。

高层压迫中层，中层使唤低层，底层，则是真正的地狱。

咒术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染缸，同流合污是这里存在的最好方式。

玄上音奈并没有就此停手，但也没有再笑。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举起后，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没有声音。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好似眼眶都要撑裂，血液、漫天的血液几乎在他面前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血色烟花。

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条血色道路终端站着的身影，将成为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

“嗯？”

将一切安置好的玄上音奈发出微微的一道鼻音，上扬的尾巴好像带着一道让人心痒的钩子。

她迅速将那颗有些过分显眼的蛋收起，像是知道自己又要回到那个见不到她的空间里，还不满地晃了晃身子。

“乖一点！”

她哄着，安抚的手却一触即分毫不留恋。

“哇哦！看来我好像错过了一场好戏！”

来人脸上挂着笑，用一种过分夸张的上扬语调说着，手上还一边比划着什么，就差没手舞足蹈起来。

玄上音奈用一种颇感新奇的眼神打量着五条悟。

不为什么，唯二的两次会面都刚好撞上这人正经起来的模样，这换了一种画风后还真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其实也不能说是换了画风，正常来说，她见到的都是最强‘不正常’的样子。

毕竟杰也会跟她提起过去的学生生涯啦。

五条悟，挚友的身份注定让他在其中占了超大的篇幅。

“怎么说呢，悟是最强，在讨打这方面也是最强。虽然说话很容易让人生气，但是很坦率。嗯——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坦率地说出让人生气的真心话吗？听到这种评价的人会更加生气吧？

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臭味相投的挚友组罢了。

玄上音奈一针见血地道出事情的本质。

“哪里有？”狡猾的狐狸露出无辜的笑容为自己辩解，“当初在高专我可比悟受欢迎多了！”

还十分自信地点点头，确信道。

（庵歌姬、硝子：……人渣在说些什么啊！）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被挚友评价‘性格唯恐天下不乱’的五条悟像是只被人无视的大猫咪不满地上蹿下跳起来。

先是举起手在玄上音奈眼睛面前晃了晃，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一再突破安全的社交距离，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